那個年代的人憂患意識重,殷鳳嬌愁雲慘澹,嘆著氣把蒸好的年糕放在桌上。
「怎麼辦呢?」
這幾個字變成她最近的口頭禪,時不時說上一句,以緩解心中焦慮。
蔣南咬了口年糕,軟糯,細膩,卻不甜。
她說:「糖放少了?」
她嘴不停,又塞了塊甜辣蘿蔔,恍惚中,好像回到小時候。
那時候殷鳳嬌會在空餘時間蒸一大鍋,夠她吃一週的量,她總是在剛出鍋時拼命吃,撐到走不動路。
現在她吃不下去了,胃裡總像什麼堵著,心裡也空出一塊。
殷鳳嬌像剛接收到訊號似的,吶吶地說:「我放糖了,放很多的。」
她起身,匆匆走進廚房,上下翻找著。
蔣南拿著吃了一半的蒸糕,去廚房找她,剛進門,就看殷鳳嬌盯著櫃子裡沒動的糖罐,眼神空洞,卻硬擠出一絲笑來。
「看我這記性,忘放糖了。」
她拿起糖罐,又放下,有些無助。
蔣南走過去,還住她的腰,輕聲說:「怎麼沒放糖,我吃著可甜呢。」
到底是親媽,就算再埋怨也捨棄不掉,現在她初生老態,蔣南只能收起埋怨,小心照顧她情緒,感覺又回到她剛結婚那兩年。
晚上她要在這住,被殷鳳嬌冷聲拒絕,又拿出那套既然嫁作妻子就要守好本分,本來就已經被人詬病了,這些小事就別被人說。
蔣南只能緊閉嘴巴,點頭稱是。
她懶得反駁,懶得用力,每天都隨波逐流,心像死了般。
周楊離開的後勁比她想像得更猛烈,她第一次感覺到生不如死,心像被切斷動脈,只靠和他在一起的片段支撐。
又過了半個月,元旦就在眼前。
陶家老宅依舊像匍匐在深山裡的冬眠巨獸,安靜到可怕。
每次蔣南從大門走出去就像虎口逃生,歸來時又像赴死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她深知寄人籬下的痛苦,陶思遠母子雖然落魄了,但在她面前依舊高不可攀。
當她拿出離婚協議時,陶思遠慢悠悠地拿出殷鳳嬌借走的欠條,輕飄飄地在她眼前晃,臉上是愚弄的笑意,「南南,你別想跑,要死我們一起死。」
穀雨芬也閉門不出,相交甚好的太太們全都一致的斷了聯絡,她挫敗到頂點,要麼把自己關在臥室裡,要麼在一樓大發脾氣。
蔣南小心躲避越來越頻繁的怒火,有時甚至躲進傭人房間,和同樣躲著的傭人面面相覷。
元旦了,新的一年開始了。
老宅燈火通明,桌子上擺了一大桌子菜,從下午三點擺到零點,門靜靜的,門外的喧囂和門裡的死寂,就像兩個世界。
蔣南躲在臥室,門外是穀雨芬不大不小的通話聲。
陶國強已經與她斷了聯絡,她只能打給沈小琪。沈小琪懷孕四個月了,據說不能太久打電話,會疲憊。
穀雨芬也只有在給她打電話時才恢復優雅,慢聲細語關心她身體情況,又提出包點餃子送過去,陶國強素來愛吃她親手包的。
大概是沈小琪拒絕了,穀雨芬的語氣馬上變得挫敗,沒說幾句又匆匆掛了電話。
按慣例,穀雨芬會大發脾氣,可今天,卻長久的沉默。
蔣南推開門,掂著腳往樓下走。
燈火通明,照亮每一個角落。水晶燈的投影鋪滿天花板,雕花木質沙發閃著光,每一塊玻璃都擦的透亮,就連地板都一塵不染。
這都是為一家人團聚準備的。
可惜落了空。
穀雨芬坐在餐桌旁,垂頭,側臉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
蔣南環視四周,陶思遠不在,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