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三個母女歪歪倒倒,彼此攙扶行走的蹣跚背影,中年婦人搖頭嘆了嘆,但是她能做的也僅止於此;世態炎涼,各人只能筲顧各人的溫飽啊。
一間沒有門窗,沒有屋頂的破舊竹房裡,幾聲啜泣嗚咽極其壓抑的忍在喉口。
淨菟勉強綻開一抹虛弱的笑,“這些小傷死不了人,你們乖,別哭。”
“娘!”鏡花和水月扁扁嘴巴,努力把眼淚逼回眼眶。
當她們一路乞討,因為口渴想討個水喝而走到西大街的時候,沒想到卻見到和她們相依為命的孃親,居然慘兮兮的被揍打在地上。
為了護衛她們,孃親全身上下瘀青泛紫,傷痕累累得像個破布偶。
不忍心兩個小女仔悲傷,淨菟把笑容揚開得好不燦爛,“以往我也時常被人踢踹呀,哪一個孤零零的乞女不是這麼過來的呢?況且這一回有你們陪伴我,還為了我掉眼淚,其實我好安慰也好開心。”
水月哇地一聲大哭特哭。鏡花連忙捏住她的鼻子,不允她哭得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好醜。
淨菟說:“我餓了,那些饅頭呢?”事實上她今天沒有吃過任何一口食物。
鏡花拿出懷中的那袋饅頭,她分給愛哭的小水月後,塞給淨菟兩個饅頭。
“娘,你多吃一點兒。”
“嗯。”軟綿綿的白麵饅頭即使冷了,都是可口的美好食物。
這六年的浪跡天涯,她所吃下的都是人們咬啃過,要不就是發黴的硬饅頭。
那位婦人好慈悲,如果能夠,她一定要報答這一袋饅頭的恩惠。
三個人好珍惜的細細咀嚼,連一小片皮渣渣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水月突地說話,“娘!我愛你。”
鏡花也趕緊表明心意,“我更愛娘!”
淨菟沉默了,她的眼睫一顫,豆大的淚珠子掉落在她手中的饅頭上。
她不哭的呀,她是堅強、樂觀的微笑淨菟。可是這淚水根本不受她控制。
“鏡花、水月,我也愛你們,好愛好愛。”沒有血緣關係的三個母女,卻是彼此最親、最重要的親人。
鏡花“搶”過她手中的饅頭,“這饅頭上有孃的眼淚,我要把它吃到肚子裡,藏好。”
“笨。”抹抹淚,她哽咽著,“饅頭會消化,哪能擱上永遠?”
小水月伸出如柴的細膀子,她懷呼,“我也要把孃的眼淚吃下去。”
寒風侵骨,可是破屋子裡卻是溫溫熱熱的洋溢著最動人的世間情。她們是卑微的流浪孤女,她們不曉得未來和希望在哪裡,然而她們一定會勇敢的生活,會笑著和太陽公公打招呼,向月亮婆婆道晚安。
這幾天,帶傷在身的淨菟只能歇躺在草堆上,吃食都由兩個小女仔去乞討。
她好自責,覺得慚愧,不但沒能好好照顧她們,還拖累了她們。
所以她儘量忍著飢餓,當真挨受不住的時候就拼命的喝飲溪水。喝得腹脹不就不餓了嗎?
倘使餓到眼冒金星,她會閉上跟睛,拼命的告訴自己,睡著了就不覺得飢餓了。
她總是對著兩個小女仔說:“在外頭挖到芋頭和菜根,所以吃飽了。”
一日過著一日,這一天冬陽露出笑臉,鏡花和水月高興的歡呼。至少這個時刻不用再被寒風吹得牙齒打顫。
過了會,水月突然大叫大哭,“姐姐,娘她、她一動也不動。”哇、哇哇!
鏡花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她立刻蹲曲雙膝,用力搖晃洚菟。
她嚇壞了,因為無論她如何的使勁,孃親仍是昏迷未醒。
就連水月那可怕的大哭聲也吵不醒她,怎麼辦?
“娘!你醒醒!醒醒啊!不要丟下我們,我們當了好幾年的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