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雖然許多時日不曾想起,但是一旦撩開了記憶的窗簾,就又如同刺眼的陽光一樣穿透了進來。
還如同昨日。
那一年,大學畢業的實習,他認識了那個人。
檢視了地方誌所得出的某漢臣墓葬的大致地點,正好與同校地質專業的底層分析地點十分接近,出於經費考慮,考古專業的畢業實習賀質專業的實習走在了一起。
手指傳來溫暖和風的流動的感覺,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化纖帳篷的拉鍊大開,陽光散落在指尖反射出的晶瑩的光彩。
打理好衣裝走出帳篷,其他帳篷依然沒開,顯然前幾日的奔波隊友們都累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個全日休整,大家都願意睡到自然醒。閻非璜慵懶地靠在一棵上百年樹齡的銀杏上,他身上的迷彩也已經幾日沒換了,也好在這種衣服本來就是十分經髒的。地下鋪了些許落下的半扇形的金黃葉片。這帶的闊葉林,一到秋日最早落的就是銀杏葉了。
他迎著陽光半閉著眼,兩指間夾著支黑漆漆的捲菸,慢吞吞地吞吐著煙霧。
“起這麼早?”黃翎羽走過去,奪下了他手上的煙,吸了一口,馬上皺起了眉,“上次是妖,這次是什麼?黑魔?你倒真不怕自己的肺變得像煙囪壁一樣糟糕啊。”
閻非璜放棄了地嘆了口氣,果然下一刻就看見黃翎羽將煙摁在泥裡。
黃翎羽靠在同一棵樹上坐了下來:“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刻一枚印章?”
“是說過,不過那方玉料已經讓給別人了。你現在倒是有空了?”
“我有空了,你的玉料倒是沒了,這算可不能算是我毀約啊。”
“放心,沒有做印的玉料,我還有這個。”閻非璜從迷彩的上衣外袋裡取出一個錦囊,開啟,裡面包著一枚半環形的玉。
“璜?”
“這是璜?我還以為是哪塊璧斷成了兩半的其中一節呢。”
黃翎羽瞪他,手握著研究起來。
閻非璜毫不介意地揉揉黃翎羽的腦袋,笑道:“我地質專業出身的,是外行,外行,寬容點嘛。”
“璜是在祭祀北方之神時使用的,你的名字不也有這個字嗎?既然現在是隊裡的人了,就給我好好研究!——不過,料子是廣東的岫玉,年代也不舊,倒是適合喲糟蹋。那我就收下了。”
“什麼時候刻好?”
“隨便吧。”
“那,我要刻九宮文的‘文成武德’!”
“你看得懂?”
“正好育弄人。”
“……東方不敗。”
“你說什麼?”
“文成武德是東方不敗的臺詞啊,你不要告訴我說你沒看過金庸。”
“……”
“喂!不要把你的下巴扎過來!”
“嘿嘿嘿嘿嘿嘿!”
“靠!明明是大學生,你留鬍子倒是裝什麼大叔?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的胡茬全部剃光!”
——那個人,如果那個人現在正在哪個角落窺視著……危險!絕對不能被他發現。打起精神來,黃翎羽。以前不都這麼過來了嗎?以前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當你將斷腸草投入鍋裡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當他眼睜睜看著別人用鐵鎬砸向你,將你埋入被掏空的墓道時就已經結束了。
最後雖然存在著爭議,但是檢察院終將那次事件當作意外事件而免予起訴。誰能想到,那斷腸草並不是因為被誤認為金銀而投入了湯鍋,是因為他的故意。
之後不久,他也從考古隊裡脫離出來,成了物證鑑定科的聘用人員。
一遍遍地,黃翎羽想起了那一日冰冷的雨。大學畢業後的第三年,他和閻非璜認識的第三年,那一場幾乎掩埋了一切的南方夏日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