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了。謝爾曼將軍指揮下的北軍又一次進入佐治亞,到了多爾頓北邊,在亞特蘭大西北一百英里處。傳說佐治亞和田納西的邊界附近將爆發一場惡戰。北方佬正在調集軍隊,準備發動一次對西部的亞特蘭大鐵路的進攻,這條鐵路是亞特蘭大通往田納西和西部的要道,去年秋天南軍就是沿著它迅速趕來取得奇卡莫加大捷的。
不過,大多數亞特蘭大人對於在多爾頓發生大戰的可能性都不怎麼感到驚慌,因為北軍集中的地點就在奇卡莫加戰場東南部數英里處。他們上次企圖打通那個地區的山間小道既然被擊退了,那麼這次也必然會被擊退。
一個炎熱的五月黃昏,米德大夫在皮蒂姑媽住宅的走廊上談論當前的形勢,說亞特蘭大用不著擔心,因為約翰斯頓將軍像一堵銅鐵壁聳立在山區,他的這種看法代表了亞特蘭大市民的普遍觀點。聽他談論的聽眾坐在逐漸朦朧的暮色中輕輕搖動著,看著夏季第一批螢火蟲迎著昏暗奇妙地飛來飛去,但他們都滿懷沉重的心事,情緒也在不斷變化。凱里阿什伯恩隊長那隻已經殘廢的胳臂又在折磨他了,而且他覺得他對斯嘉麗的追求已處於停頓狀態,因此心情十分沮喪。瑞德巴特勒懶懶地斜倚在黑影中,穿著漂亮皮靴的兩條長腿隨意交叉著,那張黑黝黝的臉孔上毫無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至於皮蒂姑媽,她正神經質地強忍著不要打出嗝來,因為他們那天晚餐吃的是一隻硬邦邦的老公雞。
那天早晨,皮蒂姑媽遺憾地作出決定,最好把這隻老公雞宰掉,省得它繼續為那隻早被吃掉的老伴傷心,直到自己老死為止。好多天來,它總耷拉著腦袋在空蕩蕩的雞場上發悶,也提不起精神來啼叫了。當彼得大叔扭斷它的脖子時,皮蒂姑媽忽然想起她的許多朋友都好幾個星期沒嚐到雞味了;如果自己一家關起門來享用這頓美餐,那是良心過不去的,因此她建議請些客人來吃飯。玫蘭妮懷孕到了第五個月,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既不出外參加活動,也不在家接待賓客,所以對這個主意感到很不安。可是皮蒂姑媽這次很堅決,一家人單獨吃這隻公雞,畢竟太自私了吧?何況玫蘭妮的胸部本來就那麼平板,她只要把最上面的那個裙圈稍稍提高一點,便沒有人會看出來了。
於是,皮蒂姑媽請客了,而且到最後一分鐘來了一位她沒有請也不希望他來的客人,恰好屋子裡充滿了烤雞的香味,瑞德巴特勒不知從哪裡鬼使神差地回來了,在外面敲門。他腑下夾著一大盒用花紙包著的糖果,滿口伶俐的奉承話。這就毫無辦法,只好把他留下了,儘管皮蒂姑媽知道大夫和米德太太對他沒有好感,而範妮是不喜歡任何不穿軍服的男人的。本來,無論米德家還是埃爾辛家裡的人,在街上從不跟瑞德打招呼,可如今是在朋友家裡,他們當然就得以禮相待了。何況他現在受到了玫蘭妮比以前更加堅決的庇護。因為自從他替玫蘭妮出力打聽艾希禮的訊息以後,她便公開宣佈,只要他活著,他便永遠是她家受歡迎的客人,無論別人怎樣說他的壞話都不在乎。
皮蒂姑媽發現瑞德的言談舉止都彬彬有禮,便漸漸放心了。他一心用同情而尊重的態度對待範妮,範妮因此也高興起來,於是這頓飯吃得十分愉快。可以說是一頓豐厚的美宴。
然後男客們來到前廊上的女士們中間,談話就傳到了戰爭這個問題上。近來人們的談話總是離不開戰爭。無論什麼話題都要從戰爭談起,最後又回到戰爭上去有時談傷心事,更多的時候是愉快的,但常常同戰爭有關。戰時傳奇呀,戰時婚禮呀,在醫院裡的戰場上的死亡呀,駐營、打仗和行軍中的故事呀,關於英勇、怯懦、幽默、悲慘、沮喪和希望的故事呀,等等,等等。希望,經常是希望,永遠是希望。儘管去年夏季打了好幾次敗仗,希望仍堅定不移。
阿什伯恩隊長宣佈他已經申請並且獲准從亞特蘭大調到多爾頓軍隊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