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說,哥哥獲得了保險賠償,那些錢將用來養嫂子和哥哥的四個孩子(2男2女)。信中還
說,嫂子很能幹,不用擔心。 因為哥哥的去世,我彷徨過一陣子,對學習也再提不起勁。日
本的憲法充滿了對天皇的讚美。我就聽著哲學概論、倫理學、心理學、社會學的講義打發時
間。 掙錢方面,正如前輩們所說,並不很難。當時日本健壯的青年不足,只要在勞動介紹所
登記就會有活幹。不過登記的話還要繳稅,我就直接去了勞動力市場。 我在東京時,一天只
吃一頓飯。睡覺也是在條件很不好的地方睡,照樣沒問題。我還經常斷食。人與人不同,對
我來說,斷食,少睡,慾望就會減少,心就會安定,自我覺得滿足。不過也有斷食期間意志
薄弱的時候。曾經有兩個月我每兩天吃一頓飯,還有六個月我只吃一點生米。我還將愛好物
品的習慣戒掉了,外套、手錶等都賣掉了。但是即使那樣的情況下,我還是堅持讀報紙。 把
報紙讀完後就丟掉太可惜了,我會剪報,還寫筆記。在報紙上寫字,為了能看清,需要比原
有的字大一些,這樣以來,墨水用的就多了,我很心疼。 我十分節制,洗衣服、清掃、針線
活都是我自己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絕對不會請別人幫忙。這樣的習慣後來一直還儲存著。
在大學裡,我完全被哲學的魅力所吸引。西洋哲學史、德國古典哲學是我的入門書,我還在
康德的“純理性批判”上花了很多時間,後來在莫斯科哲學研究院學習時,我意識到年輕時
多讀書是多麼重要。
為什麼?即使在德國古典哲學這方面,我發現自己跟莫斯科綜合大學的本科生們也差的
很遠。當時學校裡有時局演講會,我一定會參加,努力研判國際形勢(怎麼運轉)。我確信日
本會敗亡。隨著日本在戰場上節節失利,學生兵制度開始實施,許多朝鮮來的留學生都很緊
張,有的還病倒了,但是我不以為意。
有一天,在平壤商業學校的一位同學來找我,他在商業學校時年年考第一名,是個才子。
“怎麼回事?”“學生兵,你怎麼看?”“不知道啊,我不太清楚”“爸爸來信了,好像警察要
我去當學生兵呢”“不可以,日本很快完蛋,怎麼能這個時候去參加日本軍呢” 我不知不覺
提高了嗓門。 “參軍後是不是可以逃到盟軍那裡?”, 我看著他說, “你有沒有看到過陷
入螞蟻洞裡,再從螞蟻洞出來的?如果有逃亡的勇氣,就逃到盟軍那裡,直到日軍戰敗為止
呆在盟軍監獄裡,這樣會更好。”他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但是最終他還是自願加入了日本兵。
在我看來,他的才幹是我的十倍,但是可能是在地方上大學,想法並不如我(高明)。爸爸給
我的信裡完全沒有提學生兵的事。看來爸爸並沒有向警察屈服。1944年1月末的一天,警察
來到我的宿舍。我被他們告知將被遣返朝鮮,明天收拾行李出發。在我看來,該來的還是來
了。我沒有向警察表示抗議,因為抗議也沒有用。我開始收拾行李,度過在日本的最後一晚。
在警察局,有100餘名朝鮮人。我們被告知將被帶往火車站,所有人都在一個屋裡,只能站
著睡覺。我沒有穿外套,得逃出這個狹小陰冷的房間才行。至今當時的情形仍然記憶猶新,
沒有穿外套的只有我一人而已。還有,我的年齡也太小了,忍不了時我就向周圍人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