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抖動,連帶著杏樹枝條嘩嘩作響,我張開喉嚨歌唱,想不到發出的一聲豬叫,
這聲音把我自己也嚇了一大跳。我原來以為自己是完全可以用人類的語言放聲歌
唱的,但想不到竟然發出豬的聲音,這令我感到沮喪,當然我也沒有完全喪失信
心,我見過會說人語的八哥鳥,也聽說過會說人話的狗和貓,而且,努力回想起
來,在我前兩世當驢做牛的時候,似乎也曾在某些關鍵的時刻,用粗大的嗓門,
發出了振聾發聵的人類的聲音。
我的叫聲引起了那些正在學習使用理髮工具的女人們的注意。先是莫言的姐
姐發出一聲驚叫:“看啊,公豬上了樹!”那個混雜在人群裡、一直想進豬場工
作但遲遲沒有得到洪泰嶽批准的莫言眯著眼說:“美國人早就上了月球,豬上樹
有什麼大驚小怪!”但他的話淹沒在女人們的驚口Ll聲中,沒被任何人聽到。他
又說:“南美洲熱帶雨林中有一種野豬,在樹權上築巢,它們雖是哺|乳動物,但
身上生著羽毛,生出來的是蛋,孵化七天後,小豬才破殼而出!”但他的話依然
淹沒在女人的驚叫聲中,沒被任何人聽到。我突然產生了想與這個小子結成親密
朋友的願望,我想對他高喊:“哥們兒,只有你理解我,哪天得空,我請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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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叫聲也淹沒在女人們的驚叫聲中。
女人們在西門金龍的率領下,喜氣洋洋地衝上前來。我抬起左邊的前爪,對
她們揮揮,我說:“你們好!”她們聽不懂我的話,但她們領會了我對她們的友
好表示,於是她們一個個彎腰捧腹地大笑起來。我冷冷地說:“笑什麼?嚴肅點!”
她們聽不懂我的話,依然嘻嘻哈哈。西門金龍皺著眉頭說:“這傢伙,果然有些
道行,但願後天現場會時,你也能像現在這樣趴在樹上!”他拉開豬舍的鐵柵欄,
對著身後的人說:“來吧,先從這傢伙開始!”他到了杏樹下,頗有教養地搔搔
我的肚皮,使我舒坦得欲仙欲死。他說:“豬十六,我們要給你洗澡,剪毛,把
你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豬,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給其他的豬做出表率。”他對
著身後的人做了一個手勢,四個民兵一擁而上,不由分說,每人扯住我一條腿,
把我從樹上拖下來。他們動作粗野,手上力氣很大,使我筋骨痛疼,難以掙脫。
我惱怒地大罵著:“你們這些孫子,你們不是上廟燒香,你們是在糟蹋神靈!”
他們把我的怒罵當成了耳邊風,就這樣仰面朝天地拖著我,把我拖到鹼水大鍋旁
邊。他們抬起我將我扔到鍋裡。一種從靈魂深處生髮出來的恐懼使我產生了神奇
的力量,我就著食物吃下去的那兩瓢酒漿頃刻之間變成了冷汗。我猛地清醒了,
我想起了在新屠宰法實行之前,豬皮是連同豬肉一起被人吃掉的,那時候,被殺
死的豬就是扔到這樣的鹼水鍋裡屠戮去毛,用刀子颳得乾乾淨淨,然後摘去頭蹄,
開膛破肚,掛到架子上賣肉。我的四蹄一蹬就從大鍋裡跳了出來,我的動作快得
讓他們大吃一驚。但很不幸的是我從一口鍋裡跳出來,竟然跌落在另一口更大的
鍋裡。鍋裡的溫熱的水猛然間淹沒了我的身體。我的身體馬上就感到了難以言表
的舒適,舒適瓦解了我的意志。我已經沒有力量跳出這口鍋。女人們圍上來,她
們在西門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