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生使道法脅迫他的時候,他毫不驚慌。如今海面上忽然發生神異的事,現出個自稱伏波大將軍的妖魔來,他竟也不慌——看這妖魔,就彷彿是在看一個世俗間的武將!
李雲心便微微皺眉,又盯著陸白水看。
他算是看走了眼……沒看出這人身上,有這樣多的故事。
但不是他變得笨了,也不是陸白水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而是……不願意去像從前那樣子看的吧。
——至少,是在定州的山林中,與劉公贊一別之後。
看一個人的時候,他開始試著先不用自己的主觀意志來給這個人劃定身份。他開始試著像看一個“陌生人”那樣去看、去想。初見一個人時,那人是一張白紙。與這人慢慢地交往,再依著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往這張白紙上新增些東西。
他在試著……去感受。
做一個尋常“人”的感覺。
但如今來看,好像不是很順利。陸白水不是他所想的那種人。至少,沒他所想的那麼單純。
實際上早該瞧得出了。他如今細細回想與陸白水交往時的種種細節,便意識到也的確有諸多的可疑之處。問題在於,人人看起來都會可疑。即便是一個胸懷坦蕩的人,臉上的某些表情也會叫人生疑——如果戴著有色眼鏡去看的話。
這便意味著,想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清醒”,就必須將自己的世界限定在一個很小的範圍裡。
不與他人有過多的交往、不同他人交流過多的資訊。沒有互動,不袒露自己的世界,也就不用擔心別人會對自己如何。更用不著花心思,去細細琢磨、觀察每一個人——真那樣做,會把人累死的。
實際上即便是在世俗間,很多人秉承的也是這樣的生存準則。
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常付出情感、真心的人,也就更容易受到傷害。倘若因為這種傷害而疲憊畏懼了,就會將自己保護起來——友人只有那麼知心的兩三個。遇到陌生人只說三分話,或者乾脆不理睬。
在別人眼中,這種人冷漠、不好交往。但也的確是最好的自保方式——不付出什麼情感,就很難有人傷害得到自己。
冷漠,也是一種屏障。
可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懦弱。
李雲心從前擁有這種懦弱,而今試著去擺脫它——他嘆了口氣。去看謝生和那位“伏波大將軍”。
這妖魔的出現似乎意味著“東海龍王”的確存在。陸白水先前閒聊的時候與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更意味著……陸白水。似與那東海龍王,有些某種更為密切的關係。
這船上。還該有個木南居東海國大掌櫃的。
妖魔……木南居……有趣。
那伏波大將軍聽了陸白水的話,便將目光移到他的身上。盯著他上上下下瞧了好一會兒——一揮掌中的三尖兩刃刀!
立時有一層濛濛的水霧在他與謝生之間成形,把兩個人隔開了。
沒人會懷疑這一層水霧能不能“擋得住”——謝生似也不懷疑。於是依著他一貫的性子,微微皺眉,將十柄光劍都重收回到身邊,把自己護住。
他從前寄身在妖魔洞府,也是見識過妖魔的本領的。因而雖不常與人交手,亦能看得出這妖將的修為該不弱於自己。又是在海上,先得小心行事。
於是沉聲道:“尊駕既然是東海龍王麾下的將軍,也該是真龍麾下的將軍。我不是真龍的敵人,乃是盟友——”
誰知這妖將竟然看都不看他。先將陸白水護住,又讚了一聲:“真是個漂亮人物。該是個好人——你是什麼人?”
李雲心在心裡笑了起來。這妖將倒也有趣——先看陸白水的模樣,就說“該是個好人”,然後才問是什麼人。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