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清嗓子,便道:“也賞過了這《漁翁釣叟圖》,我等都是大開眼界。凌空仙子出身仙門,眼界自然比我們這些凡人要高。能在仙子口中當得起‘還不錯’三個字,那便已是三生有幸了嘛!”
其他人紛紛撫掌附和。凌空子臉上無悲無喜,只微微點了點頭。
但這麼個態度,就讓眾人心中一下子輕鬆愉悅起來。因此場面漸漸熱鬧了。
又有人提議作詩記錄此次盛會,便有人紛紛附和。幾位官員都是讀書人出身,當然愛這種事,就也起了興致,說要上筆墨。凌空子看他們鬧了一會兒,看李雲心。
發現他正在和劉老道說些什麼,老頭子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看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等官員們錄了幾首詩出來,凌空子才又說:“風雨有些大。”
所有人自始至終都在盯著這仙子的臉色。聽她又開口,忙道:“是了,風雨是有些大。也該上酒席,喝些酒暖暖身子。凌空仙子是修道之人,不知飲不飲酒?”
“酒宴不必了。不喜那些。”凌空子這樣說的時候,掃了窗邊的修士們一眼。
隨後又說:“你們也在受風寒,那就歇一歇吧。”
說完之後抬手微微向下壓了壓。眾人剛要細細體會凌空子那句“歇一歇”的含義,便忽然發現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之前耳邊充斥了風雨聲,身體被飽含水氣的狂風吹打。在凌空子說完這句話之後,風雨聲陡然不見了。狂風也消失了。
樓外的暴雨依舊傾盆,可是無論風雨都透不進這廳堂裡了。
稍稍一愣之後,便是滿堂的誇讚聲。這誇讚聲大多數是發自真心的——野道士們從沒想過凌空仙子會在意他們的感受,施展神通禁絕了風雨——當真是慈悲為懷。
但只有李雲心輕輕地咦了一聲。
玄澄子提到“酒宴”,凌空子就下意識地往窗邊掃了一眼。李雲心覺得如果自己從前的經驗和經歷沒錯,這是一個關聯反應。
因為“酒宴”這事兒,讓她向窗邊看了。
窗邊有兩樣東西,一樣是人,一樣是人前的瓜果。
李雲心看不分明凌空子臉上的表情,但看得到她的脖頸。她的真面目應當是極白皙的。因為她的脖頸上的面板潔白細膩,沒有一絲皺紋和斑點。就在剛才,這光滑雪白的脖頸兩側微微緊繃了一下子。
極度不易覺察的、吞嚥動作。只剛剛有了這麼個動作,就被強行壓制下去了。
這有可能是李雲心產生的錯覺。
但她之後的兩句話,語調微微偏低,並且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這三者結合起來,就已經極其明顯地表明瞭這位凌空子在下意識地壓抑自己的某種強烈慾望。而她順手停了風雨,只是為了解釋自己“看窗邊”的那個動作而已——她又沒必要像世俗人一樣立威拿喬,真要有心,何必等到現在再關注那些修士“受風寒”?
這凌空子……
說謊了啊。
她不是對酒宴“不喜”,而是因為什麼緣故不能。她表現得超凡脫俗、是絕對不同於凡人的修行者,但是竟然會在這種問題上說一個小謊。
於是她在李雲心的形象更加清晰分明起來。
堂中風聲消失了,凌空子便又道:“今日來寶華會,實則是另有一件事。”
說到這裡她挺直了上身,目光掃視堂內的人:“我要渡殺劫。”
這話一出口,各色人的反應可就有趣了。不過有趣,同時也令李雲心微微心驚。
除了裴決子和劉老道之外的九個人,臉色都微微一變,情緒極其複雜。他只掃了一眼就意識到……
在座的這些渭城上流社會人士都知道的。
都知道,凌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