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低聲道:“他……當天回城的時候,在路上遇見了我。我當天是跟了他出城的。然後……我們兩個沿路走回來。那天城裡死了人,路上……有戲臺。戲臺上有人唱戲……”
邊想邊說,慢慢地、瑣瑣碎碎地說了許多。
這豆婆也不催她,耐心地聽她講了將近兩刻鐘。但其間會問一些諸如“他當時有沒有皺眉”、“他當時說的是‘必定’還是‘一定’”、“他當時的腳步是快還是慢”之類的細節問題。
有些問題凌娘答得出,有些則記不清了。如此她說完、豆婆也問完,這中年婦人才又道:“你要記住。想起了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個細節,都要同我說。有沒有用是我說了作數,不是你說了作數——倘若你真有你自己以為的一半那樣聰明,怎麼會被那李雲心害死?”
說了這話抬腳便走。那凌娘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抿了抿嘴、再跟上。
再過兩刻鐘,二人到了渭城的城門前。
這是渭城南門,名曰遠寧門。藉著月色可以看到這城門還算完好,尚未傾塌。向裡面望,一片黑洞洞,彷彿藏匿無數凶神惡煞。豆婆的腳步略一緩,凌娘便會意。開口低聲道:“我當天,從這裡進門,來的時候渭城裡——”
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凌娘便將當日沿途所見事無鉅細地描述,彷彿將當時的情景也還原了。而誰又能想得到,當時那繁華的渭城,如今卻只剩下斷壁殘垣、連鼠蟲也無有了呢?
黑暗中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說話聲……聽起來詭異極了。
“……他在城裡遊走了很多天,送出去很多畫作。還在石上刻下一些印記。”不知不覺兩人已經沿著乾涸的柳河走了一里路,來到一塊青石旁。
“我……也曾經在這塊石頭上見過印記。但只刻了一半,沒什麼靈氣流轉……”
凌娘所說的那塊青石,臨著柳河。而今往上面看已經沒什麼“印記”了——石面上似是被刀劍削去一層,又崩裂數道細紋。看著是被火煉的。
“……送了那乞丐一幅畫。後來那乞丐就在巷中被殺了……”
一邊聽她說,豆婆一邊慢慢附身。雙手仍舊籠在袖子裡,眯起眼睛盯著青石瞧了好一會兒。接著又慢慢探出手,在青石上畫了半個符號:“是這樣?”
凌娘湊近看了看:“……不是。”
她便再面無表情地想一想,換了個紋路:“——這樣?”
但也不是。
這豆婆也不急。凌娘說不是,她便抹去——用一隻肉掌,生生從石頭表面抹去,然後再畫上別的。
如此——試了兩個時辰!
整整兩個時辰,她彎腰不動,只有一隻手在動。那些符文印記……又何止試了上千個?!
到最後連凌娘都有些喪氣,小心翼翼道:“婆婆……或許……該先去看看別處吧?”
豆婆便又用那種嚴肅而冷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如今你是個廢人。可知道即便想要從我們這裡重得修為,也要經歷千辛萬苦?倘若連這種耐性都沒有,哼——你即刻就自裁了吧!”
凌娘便沉默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當這豆婆在石面上寫下第一千六百四十六個符文的時候,凌孃的眼中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光。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是了。”
豆婆便直起身,也盯著這符看了好一會兒——眉頭慢慢皺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她在自言自語,並沒有徵求意見。凌娘便也不說話。
沉思了半炷香的功夫,再邁步走。所行之處、停留之處,都是從前李雲心奪舍螭吻之前的那幾天,在渭城中停留過的地方。
於是,整整一夜過去了。
天再亮起來的時候,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