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南岸的那一層薄霧不見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極遠處有一個小碼頭,但已經被之前的巨浪摧毀,只剩下幾根爛木樁。然而通向小碼頭的道路卻還是完好的,那路上有來往的人。
此處已經不是渭城府的地界,甚至都不是渭河府所屬的河中州了。但畢竟同樣是大慶的州府,風俗還是類似的。李雲心一眼就看得出……這是在辦喪事。
此前在渭城外,也見過這樣的操辦法子——隔上幾里便搭一個戲臺,請了戲班子來唱戲,並不管是否有人聽。
眼下這通往小碼頭的路上便有一個臺子,且人還不少。
李雲心暫且不去想這薄霧障如何煙消雲散了,就只隱去了身形,飛落到南岸上的一丈地之內。他試著向外走,但禁制柔和卻堅決的力量將他推了回來。於是就靜靜地站在那道路的盡頭,看臺前的那些人。
紅娘子說那老人的確是蘇翁,住在蘇鎮。而這蘇鎮李雲心是知道的。
渭城府是河中州的首府。而洞庭湖的南岸便是河南州——但這個“河”,所指的卻不是渭水,而是南河。
南河並非渭水的支流。雖然河道不如渭水寬廣、水量不如渭水豐沛,但卻是一條橫貫了大慶東西的長河。沿岸的山勢不如渭水雄俊壯麗,水文水情也不如渭水複雜多變。然而這些卻剛好滿足了“人”的需求。
這年月還沒有大得可怕的巨輪,便是一條水流平緩的南河就已經可以滿足大慶東西的通商需求了。當真要說這大慶的交通命脈,便不是渭水,而是南河。
李雲心早了解過洞庭沿岸的州府,於是知道河南州的首府乃是琿城府——他第一次在路上遇到劉老道、遇到喬氏鏢局的那些人時,他們便是從琿城回渭城。
實際上走水路要比走陸路快捷許多。然而當初託鏢的那商人大概是覺得船行在洞庭湖中,舉目四望都不見人盡是水,終究沒有腳踏實地來得踏實,因而託付了喬段洪。卻也正令李雲心遇到他們來了渭城、令喬氏一家人遇上那幾個劍客被滅滿門。更是令李雲心後來在渭城中迫不得已做出了許多事……
而這渭城裡也死了許多人。
而今無論道統、劍宗、妖魔,還是李雲心,都覺得自己各有緣故理由迫不得已。
卻無人去問那死去的數萬人竟是得罪了誰,平白就沒了性命。可嘆也是英雄拔劍起、蒼生十年劫。
不過這些也僅僅是在李雲心心中一閃而過的感慨罷了。倘若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少年,或者一個心地純良的中年,也許會因為這些感慨而反思,試著做些改變。
然而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少年,又不是心地純良的中年。在從前那個世界稱得上陰險腹黑,在這個世界亦稱得上人魔梟雄。他有選擇地放大自己的某些情感、壓抑自己的某些情感,和那“蘇翁”乃是兩個極端。
如今他站在這碼頭,回想自己從前所瞭解的河南首府琿城府——下轄的這個蘇鎮。
之所以當初特別留意了這個蘇鎮,是因為這鎮中的宗族勢力、規模大得可怕。這蘇鎮乃是琿城府中除了琿城之外的第二大繁華之地。雖說名為鎮,但比某些偏遠的州府大城還要繁華三分。鎮中的人口有六萬之眾,然而不姓蘇的,只有數百而已。
琿城長官的政令在這鎮中並沒什麼用處。真正有用處的,據說是這蘇鎮蘇家的族長。
他從前覺得這種事情有趣——一個大家族的族長可以同一地長官抗衡。他也知道在古代這種事常有,然而畢竟從前只是聽說。而今雖然也是聽說,卻可以看到活生生的例子了,因此多留了心。
到如今如果紅娘子說得沒錯……
他之前曾經感興趣的那個蘇鎮族長——就是那手段高明得可怕的蘇公呀!
在紅娘子的口中,蘇公是一個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