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從那農舍裡走出來、往山坡上走過來。他微微一愣,便沒動。
女子走得慢又走得快。五六步的功夫,便到他的身旁了。
站著瞧他一會兒,隔著那塊布坐下來。
兩人便在風中無言地枯坐。直到白雲心先開口:“五年前你第一次來這兒,是因為殺死了李淳風。兩年前第二次來這兒是因為你要和李閒魚像凡人那樣成親。這次為了什麼呢。”
李雲心笑了笑:“我有了一個孩子。”
“……啊。”她沉默一會兒,“恭喜。”
“謝謝。”李雲心折了一根草莖在手裡慢慢地繞,“是女兒。叫薔薇。”
“李薔薇啊……”白雲心低低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她取的。今年她喜歡薔薇花,院子裡都種遍了。”
“哦。”
風慢慢變小了。一隻鷹在天上慢悠悠地轉,又猛地扎向遠處。
“她沒怨你殺李淳風。該想見你的。其實你也可以去見見她。”
“算了。”李雲心輕嘆一口氣,“這樣挺好。”
白雲心微微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肚兜。上面繡一朵盛開的牡丹,繡工不算很好。
“這是……”
“她繡的。”白雲心輕笑一下,“我……前些日子到渭城看過你們。”
“好。”李雲心接過肚兜,收進袖中。
兩人便又坐了一會兒。
“那邊還要多久呢?”
“還得等上十來年吧。”李雲心盯著遠處的農舍,說,“把這個世界和外面的混沌世界轉化到一起釋放出能量,又得保證在湮滅結束之前那些能量是被約束的,技術難度很大。前些日子我又去了一趟那邊,陳豢說十年是最理想的預期。我覺得二十三十年也有可能。但這些事情我不懂,就等著他們吧。”
白雲心笑笑:“我還以為因為李淳風的事,你得跟他們再大鬧一場——也許打到幽冥去呢。”
李雲心沉默一會兒,搖搖頭:“我當時就知道了。”
“李真只是他們的象徵和信仰。具體操作具體行事,他未必有精力。該是陳豢在管事。李淳風身上有秘密有知識,對他們而言是寶庫,是離開這世界的另一重保險。他們不會叫我就那麼把他殺了。”
“不過無所謂。他們當時的態度不錯,也照顧了我的感受。之後陳豢再把他的神魂給弄出來,也在我意料之中。我當時只想出那口氣而已——那時候還年輕嘛。”
他頓了頓:“何況那人現在被約束在一個罐子裡,大概要受苦受到這世界毀滅。比死了更痛苦。”
“哦。”白雲心說。她似乎對這件事再沒有更多的興趣,便也折了一片草葉。
李雲心轉眼看她,看到她在明媚陽光中泛著微光的側臉。隔一會兒他說:“那麼我該走了。”
白雲心放開草葉、轉過頭:“我向你要一樣東西,給不給。”
李雲心一愣。但他想了想,說:“能給的,就給你。”
“我要你一個化身。”
他怔住。隔半晌才微皺了眉:“你是指——”
“有你一點妖元的化身。”
李雲心輕出一口氣,認真地看她。五年過去,歲月沒有在他們這些超脫於俗世的存在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然而這時候他也才知道,她的內裡也一點兒都沒變。
“你用不著覺得為難。”白雲心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去看你們的時候,見過李閒魚。她知道這件事。”
“我和她之間曾有過約定。五年前你說那個約定與你無關,可現在我們之間的約定也與你無關。”李雲心要說話,她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
“我知道。可你殺了我的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