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管怎麼說,如今也只能靠這東西了。
信史將蓋子旋緊之後,將摺疊在小刀柄裡的刀身抽起。太陽已經向西邊的天空傾斜了一大半,在銀色鋼鐵所映照出的樹叢裡,看起來更顯昏黃。接著,自學生服口袋裡掏出鉛筆。這就是遊戲在開始前,大家一起用來寫下“我們要自相殘殺”的鉛筆。因為用來標記地圖上哪些區域是禁區、在學生名冊上確認死者姓名等,尖端已經變得圓滑。信史用小刀削了削鉛筆,接著將收在學生服的另一個口袋裡的地圖拿出來。翻到背面。當然,是一張白紙。
“阿豐。”
聽見信史喊自己,抱著膝蓋、視線無神地落在地面上的阿豐,將頭抬起。他的眼睛閃著光輝。
“你想到什麼辦法了嗎?”
此時不知阿豐什麼地方惹得信史不快。是說話的語氣嗎?還是那句話本身呢?總之,信史心裡的某處,瞬間傳出了“你這算什麼”的聲音。我想破了頭、拼命找出逃脫方法的時候,你就只會呆呆坐在那裡就好嗎?還嚷著要幫金井泉報仇什麼的,講得那麼大聲、那麼像回事,卻也沒看你想出任何方法啊!你以為你是來速食店消費的客人,而我是店員嗎?可惡,那你要不要順便來份薯條呢?
不過,信史把這些心聲都壓抑了下來。
阿豐圓臉上的雙頰消瘦了不少,顴骨的線條看得很清楚。這也難怪,在這場不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的殺戮的緊張感中,想必十分疲憊了。
信史從小時候起,體育成績就從來沒有比別人差過(升上中學二年級後出現了兩個例外。一個是WILD SEVEN七原秋也,另一個是桐山和雄。如果比籃球也就罷了,其他的競技專案是不是還能贏過他們,就沒有自信了)。從小叔叔就常帶自己去登山,如果單純較量體力,自己有自信可以贏過其他人。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像“第三之男”三村信史一樣的基礎體力,更何況,阿豐對體育本來就不拿手,感冒流行的季節也常請假在家。和信史相較,疲憊的程度不同。可能連腦袋瓜也無法順利思考了吧。
接著,信史因意識到某件事而嚇了一跳。剛才只因為一點小事就生阿豐的氣,這不正是自己疲累的證據嗎?當然,在這個幾乎完全沒有獲救機會的情況下,說不定是神經還能保持正常的人反而奇怪吧。
這樣不行。
非得小心一點不可。否則——若這只是籃球比賽輸球、讓人不甘心而已也就罷了——以這場遊戲來說,失敗者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信史稍微搖搖頭。
“怎麼了?”
阿豐問道。信史把頭抬起來,露出笑容。
“沒什麼。我想跟你討論一下地圖,可以嗎?”
阿豐將身體靠向信史。
“啊!”信史發出驚呼。“你身上有蟲在爬!在脖子上!”
阿豐一聽,嚇一大跳,連忙作勢將手伸上脖子。
信史制止他:“我來幫你看看。”然後接近阿豐,專心看著阿豐的脖子——實際上看的卻是另一件東西。
“啊,跑掉了。”
信史說完,繞到阿豐背後,更專心地看著。
“信史。抓到了嗎?信史?”
信史一邊聽著阿豐因膽怯而變得高亢的聲音,一邊仔細觀察。
接著,用手在阿豐的脖子上拂了一下。快速地將虛構的蟲子踩在運動鞋腳底,然後將蟲子捏起(只是裝個樣子),丟到樹林深處去(這也是裝的)。
“解決掉了。”信史說道。回到阿豐面前,又補充說:“好像是一隻小蜈蚣。”
“討厭,真是的。”阿豐擦著自己的脖子,皺起眉頭,看著信史將蟲子丟棄(假裝的)的方向。
信史笑了一下,對他說:“來吧,看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