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順利。”李睿嘴裡連忙站起來雙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心裡卻在腹誹道:這不是廢話嘛!南橋到彭城能有多少路呀,要是不順利的話,老子現在能坐在你的辦公室裡嗎?同時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自己之前的判斷應該準確,喬小樹一定是有為難的事跟他說,不然也不至於要用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來緩和心裡的不安。
喬小樹回到自己的大班椅上坐下來,顯得有些猶豫,遲遲沒有開口,李睿便主動道:“剛才陳主任說您有事找我,前段時間我們局開展安全大檢查,沒來得及給領導彙報工作,我首先作個檢討。”
喬小樹擺了擺手道:“檢討就不用了,按說我應該向你們局提出表揚啊!今天我們開這個工作例會,主要就是傳達中央和省關於煤礦安全工作會議精神,你們南橋縣走在了全市的前面,開了個好頭,積累了很好的經驗。我叫你來,一是在待會的會上把你們的做法給大家說說,算是經驗交流吧,二呢,有件事想和你說說。”
“什麼事,領導您吩咐就是了。”李睿見他比較為難的樣子,說道。其實喬小樹這人還算不錯,他是搞業務出身,專家型領導,膽子比較小,做事中規中矩。他有個老表也在南橋縣開礦挖煤,這次整頓,李睿聽沈衛東說起過他的這個老表曾專門到彭城找過他,希望他能跟自己打個招呼,但是喬小樹非但沒有打招呼,反而還勸他的老表認真整改。因為這件事李睿對喬小樹的印象還是相當不錯的。此時見他越是這副模樣,李睿的心裡越肯定他找自己的目的就是和苟富貴有關。
果然,他稍稍遲疑了一下就開口問道:“你們縣的城東煤礦和長山煤礦的安全問題真的很嚴重嗎?”
李睿早有思想準備,馬上回答道:“給領導說實話吧,城東煤礦的問題並不是很嚴重,但礦主苟富貴態度強硬惡劣,發出整改通知都快一個月了,他絲毫不為所動,沒有半點要整改的意思。至於長山煤礦問題就十分嚴重。”李睿邊說邊從皮包裡抽出材料給他,“這是長山煤礦的問題和我們的處理意見,您看看。長山煤礦之前已經發生了一次重大的透水事故,照道理苟富貴接手後就應該充分吸取教訓,警鐘長鳴,但是他卻……算了,您還是看看吧,這樣的煤礦如果不加整頓,再出事故是必然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哦。”喬小樹接過認真看起來,眉頭也隨著材料一張張翻過去皺了起來,整整十分鐘,看完後,長長的嘆了口氣道:“長山煤礦必須整改,如果是我,也會堅持這麼做的。”說完,他又話鋒一轉,打著商量的語氣道:“不過李睿啊,城東煤礦你是不是可以簽字放行啊?”
喬小樹見李睿並不接話,有耐心地解釋道:“你放心,我和苟富貴絕對沒任何關係。其實我也挺為難的,昨天下午,市委何書記給我打來電話叫我去了一趟,目的就是叫我給你打聲招呼,對苟富貴要特殊處理,他不但是你們南橋縣的一面改革的旗幟,也是我們彭城市民營企業家中的驕傲,高書記和崔市長都親口肯定過的先進典型,現在典型被你停產了,影響太大啊,李睿,你看……”
市局雖然只是屬於條線業務指導,對李睿個人的職務和工資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們有一項最重要的考核指標,這是納入市委考核南橋縣委的主要目標任務,而且還是一票否決指標,那就是安全責任事故的傷亡人數!
去年南橋縣的傷亡人數指標是六十二人,按照去年實際死亡人數沒有超過這個指標,按以往慣例,今年就該遞減了。但這煤礦死人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以往各縣為了多爭一個死人指標往往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南橋縣是產煤大縣,按照全國每年煤礦事故死亡人數都要在七八千人左右來算,這死六十二人的指標已經很少了,發生兩三起重大事故就全部報銷了,如果再減基數,今後的工作就沒法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