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累了師父。
種種無法選擇的,一出生就有的,好似原罪一般,無法擺脫的東西,好似沉甸甸的大山,壓在他並不寬闊的肩上,經常讓他喘不過氣。
他很怕現在的生活是一場夢,很快夢醒了,他就會被打回原形。
回到那個糟糕的家族。
因為嫡支後輩這一代沒有優秀的後輩,父親又是個靠不住的,在他六歲那年就因拈花惹草,死在了別的女人肚皮上,哪怕金家那種人家,也以這種人為恥。
他從小就受到母親的耳提面命,一定要裝出平庸的樣子,絕對不能在人前展現出自己的優秀。
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別人,自己絕對不要出頭,只需要躲在暗處看著就好……
從前他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因為這樣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
但那日聽到有人說他和師父的壞話,師姐毫不猶豫就衝了上去,哪怕人數比別人少,修為也比別人低,依舊有拔劍的勇氣。
光明正大的,在宗門坊市裡,毫不掩藏對那些人的敵意。
當時他的第一反應,卻不是跟著師姐衝進去,而是躲在外面。
和師弟師妹相處時間也不久,感情並不是特別深,他總是習慣性的照顧他們,除了身為師兄的責任感,更多的是為了討好師父、師姐,讓自己過得更好。
那天緊緊護住倆小的,卻有拿他倆當藉口的意思。
看吧,他要保護師弟師妹,所以沒有衝過去跟那些人幹架,可不是他膽小退讓!不敢與人硬剛!
他以為自己可以一直理直氣壯,可事實證明,他並不能。
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種對自己深深的厭惡,就會冒出頭來。
告訴他,他有多卑劣,有多不配,有多陰暗……
金鐘雲抬起袖子,默默的抹了抹眼睛。
忽聽身邊動靜,側頭一看,就見師父安靜的站在一邊。
“想不想體驗一下飆飛劍的感覺?”
金鐘雲修為最高的時候也才煉氣大圓滿,修煉普通功法的他,做不到萬劍宗那群天之驕子那樣,煉氣後期就能歪歪扭扭的御劍飛行。
而他母親也不是劍修,所以他從未體驗過這個,當下顧不得自苦,立刻爬了起來,堅定的告訴魏文心:
“要!”
直到上了飛劍,他才小聲的說了聲“謝謝師父!”。
魏文心一向是個簡單粗暴的性子,打小就很少有那種細膩的心思,自是不可能膩膩歪歪的跟他談什麼心。
淡金色飛劍變大,焚天見他跳上來,主動在劍柄處用靈力編織出適合的坐具,又把劍穗拋他手心,才衝他傳音:【坐穩了!】
金鐘雲剛把劍穗抓穩,就見透明靈力罩升起,將他牢牢護在裡面,然後“嗖”的一下,飆出了靈思峰。
魏文心小的時候,她師父的劍靈就總喜歡這樣哄她玩,焚天從來只能在邊上幹看著。
終於等到魏文心也收了徒弟,結果黑果只長到幾歲,魏文心就開始閉關,等她出關,黑果早就過了這個年紀,不願意像個孩子似的,粘著它玩了。
現在輪到老二,它自是要把它給伺候得明明白白。
靈氣罩裡感覺不到狂風,但飛劍只是飛速向前,等停下的時候,他的頭髮依然全都飛到了後面,露出了白皙光潔的額頭。
“師父!”
焚天停下來,金鐘雲嗓子都喊劈了,但整個人看起來都與之前不一樣了。
魏文心沒有回應,繼續御劍,慢悠悠的帶著他飛上九重天。
直到天邊一輪紅日跳出地平線,她才低下頭看著他,一臉霸氣道:
“你是我的徒弟,大可不必畏畏縮縮,看,萬山盡在腳下!這感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