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逃走了黃帝正好有理由把我家滅門吧?”風伯說,“雖然我對我老哥沒什麼感情,可我還有娘誒,我老哥一準兒會獻出我娘來頂缸。”
“我也一樣啊,我爺爺是個老傢伙了,”蚩尤說,“其實他是個好老頭,你們總把他說得跟熊怪似的……我們還是趁日色尚早趕快上路吧,大鴻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我看他一路追出南門去了。”
“好老頭?”共工陰陰地反問。
浩瀚的涿鹿原上,老馬破車,去向千里外的黃河。士兵乙趕車,質子們躺在車裡望天發呆。
“你不是拍了大鴻麼?”風伯說,“我要有你的本事我就砍了黃帝,這樣我們也不用怕了,天下任由我們橫著走路。”他對士兵乙說,“你當著沒聽見就好了。”
士兵乙於是拿兩個稻草團塞在耳朵眼裡,放聲高歌。
“對啊!”雨師說,“對他講什麼仁義?”
“唉!”蚩尤說,“我要是老有那股怪力,砍了黃帝又怎麼樣?可是這怪力是六脈神劍,時靈時不靈,風伯你說的,仁劍嘛。”
“仁個屁,砍了黃帝的才是仁劍,砍不得的是狗屎橛子劍。”風伯罵娘,“你若是像你爺爺,我們個個都做黃帝了!”
“焚天之炎,烈火之帝,”共工忽然說,“你真的是能殺黃帝的人。”
“好好睡覺吧,瘋子,”蚩尤撇撇嘴,“我為什麼要殺黃帝?說著玩的。我又不稀罕搶他的位子。”
“十七年前,這裡叫坂泉,它現在叫涿鹿,是因為黃帝討厭坂泉這個名字,”共工手指原野上最遠的地方,“從這裡直到太陽落山的地方,都是你們神農氏的家,炎帝的光從九黎一直照耀到常羊山。”
“十七年前?”蚩尤想起了什麼。
“那時候炎帝有八十一個孫子,所謂神農氏八十一兄弟,都是以一當百的勇士。”
“八十一個?”蚩尤記得九黎那塊石碑上就是八十一個名字,炎帝曾在風雨之夜撫摩著那些名字垂淚。
“當時神農部被天下共仰,炎帝的名字傳遍四方,你爺爺精於藥理,曾經親身嘗試百草,取藥救人,又把藥方傳遍四方,救人千萬。那時候所有部落交通往來,勇敢的男人可以向西一直走到崑崙去看王母的白玉樓,勇敢的女人可以走遍天下尋找她最喜歡的男人,管他是什麼部落的,拖回家就嫁給他,給他做飯生孩子。我們駕著車,跟著水草來來往往,天冷去南方,天熱去北方,”共工說,“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聽起來天下就是一個大屋子,我們大屋同居,大鍋煮雞。”風伯說。
“可是炎帝罷武休兵,自用所謂仁義就可以安撫天下,他不是個好老頭,他是個傻老頭。”共工齜牙一笑。
“你敢罵我爺爺我罵你全家!”蚩尤有點怒。
“我說你爺爺是個傻子!”共工的聲調越發的刻薄,“如果他不罷武休兵,以神農氏那麼強大,怎麼會在坂泉一戰死了無數人?又怎麼會把那八十一王孫的屍體留在這裡,只救下你這個廢物?”
“死了……無數人?”蚩尤茫然,“沒有人跟我說起過……我家住在九黎,一直很……平靜。”
但是沒錯的,刑天說過,十七年前這裡都是吊起來的籠子,籠子裡都是被砍掉胳膊腿兒的人。可是沒人告訴他,那些過去的故事像是血粘起來的竹簡,打不開來。
“那時候公孫氏以公孫軒轅為首領,改為軒轅氏,軒轅以一統四方為心願,東取太昊,西征少昊,北方又擊潰了顓頊部,然後進逼到坂泉。你們神農氏連一千人的戰士都沒有,”共工說,“所以你爺爺只能帶領你那八十一個兄弟和平民百姓婦孺老幼出戰軒轅,最後這裡每根草上都是血,你們輸了。”
蚩尤呆呆地低下頭,想那悲傷而壯美的戰爭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