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美躍動著,彷彿有光彩流淌在她的面板上,她環視全場,自負的德國人們紛紛為她鼓掌。
而這時她看向一個人,那個人戴著有點滑稽的高禮帽,裡面鼓嚷嚷地塞著他的長辮,他站在一般人不會注意的角落裡,對著鬼微笑,好像一個哥哥或者父親欣慰的看著女兒踏入社交場的第一步。
溫暖得就像那個悽風冷雨的夜晚,他第一次看著鬼的眼睛。
鬼邀請路山彥跳舞,路山彥有點不好意思地握住他的手,這個中國男人似乎只在握著槍的時候有自信心,像是頭立爪在握的獅子,而平時拘謹得和其他中國人沒什麼區別。他曾經跟鬼說起自己的故鄉,說青磚屋瓦的房子,說春天有一場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息的梅雨,說圍繞整個村莊的小河,河外兩山葬著他的祖先,他曾在祖先的墓前立志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我這輩子也算修身齊家了,原以為沒有治國平天下的機會,”路山彥微笑著說,“知道遇見了梅涅克和你們。”
鬼不太懂得什麼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是聽他話裡的意思,和自己在一起讓他很開心,於是鬼就覺得那談話有了結果。
十八歲,這是她最好的時候,她不再是印第安保留地裡一個面色焦黃的小姑娘,她像那些來自慕尼黑或者波恩的名媛們一樣美,她是全場的焦點,德國小夥子們對她投來讚賞的目光。
這一刻她的魅力可以征服世界。
而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個問題,“山彥老師,請問您如果結婚,會選擇什麼樣的女孩呢?”
路山彥一愣,旋即笑了,“選我妻子那樣的。我出國之前結婚了,還有一個孩子,在中國結婚很早,我十四歲就定親。我的妻子很溫柔,她在等我回家。”
“你從來沒有說過……”鬼覺得十八歲的世界崩潰,眼前越來越模糊,她還在堅持微笑。
“其實也說過,我們中國人說修身齊家,齊家,就是管理家事,在中國男人只有結婚了才能管理家事。”
那時鬼一生的最後一支舞,她跳完之後說自己頭痛,必須回房休息,知道把門閉合,她全力撐住的世界才崩潰了,眼淚模糊了一切。
她倒在草叢裡。一生不失手,失手的時候,就是死的時候,這是路山彥教導過她的。
她清楚地知道路山彥的意思,射穿路山彥的身體,她就能打碎龍類的頭顱,路山彥是故意用身體阻擋了龍類的視線。她甚至可以做到讓子彈在路山彥的心和肺之間的空隙穿過,不傷害路山彥的內臟,殺死了龍類再去搶救他。但那是在路山彥暴血之前,當路山彥的身體異化為龍類之後,賢者之石的子彈對於他也是致命的。
她的手指忽然顫抖了,她沒法開槍。
她是一個女孩,從生下來到十四歲都覺得很孤獨,後來有一個人帶給她溫暖,她不能殺死他。
鬼,死亡,二十一歲。
4。對決
遠方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烈焰照亮了半邊天空,一瞬而滅。
拎著幾乎已經成為屍體的路山彥,龍類默默地坐在臺階上,背後的雙翼張開,彷彿他御座的屏障。
對於死侍們夢寐以求的“卵”,他完全不在意,他等待,也許是因為疲憊了,也許是在等待什麼人。
莊園的門被推開了,腳步聲緩緩逼近。垂死的路山彥聽見熟悉的聲音,亞特坎長刀在地下划動的聲音。
“梅涅克?”路山彥嘶啞地說。
“給我和我的朋友一個說話的機會吧。”梅涅克對龍類說,“反正他也要死了。”
龍類看了他一眼,像是拋一片死肉餵狗那樣,把路山彥扔在梅涅克腳下。梅涅克把他抱了起來,抹去鮮血,凝視好友的臉,居然拍了拍他的臉,“還不賴,比我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