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了自己打鈴兒動氣,便扔了鈴兒,換了笑臉過來道:“員外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倒是唬了妾一跳。”
蘇員外見她這樣,格外厭惡,便問:“這女子德言容工,你倒是有幾樣?”團圓兒聽問,不知所以,因笑問:“員外如何這樣問?”蘇員外便道:“論起容來,你倒是當得,滿富陽縣誰不知你這個託生的嫦娥。”團圓兒聽了他這話,饒是她再自以為是些,也聽得出蘇員外語帶譏刺,張了張口,倒是接不上話兒。蘇員外又問:“我再問你,這婦德為何,婦言又當如何,婦工你又會哪些,今兒,我聽你一樁樁說了來,你若是說得出,不獨前回你的混賬話兒我可揭過不提,便是平安孩兒,我也可交了你撫養。”
各位請想,團圓兒的娘王氏只知一味嬌養女兒,從不知訓教,且自己也是個蠻橫的婦人,團圓兒在她跟前瞅著她的樣子,哪裡就能學出好來,故此蘇員外這幾句話就把她問住了。說到底,這團圓兒卻也不笨,想了片刻才道:“員外如何問妾這些,莫不是有人在員外面前告了妾的刁狀?妾自生了平安孩兒之後,身子早虧了,連這個屋子都極少出,哪裡就會做了不守規矩的事了。”
蘇員外聽到這裡,真真氣得反笑了出來,因問她:“你倒是說說,你疑心著誰呢?”團圓兒見問,低頭想了一想道:“妾不敢說,妾怕員外說妾誣賴奶奶。”說了,又作出一副自悔失言的模樣來。蘇員外聽了,點頭道:“我就料到這樣。我倒一併兒都說了給你知道。我昨兒在街上聽人誇你來著,說你了不得,果然是仙子投的胎,做的事都是前人沒做過的,一個女人,把自己貼身的肚兜都拿出去叫了針線上的男人去做,真真給我們蘇家增光不少。我也回來向你奶奶誇了你,你奶奶才告訴我,她一早兒就知道,只是瞞著我。果然就是個可惡的,她若早說了,我也好早些來誇你一回。”
團圓兒自也知蘇員外此時怕是氣急了,字字句句都是反話,說不得雙膝跪在蘇員外跟前道:“員外這樣說,妾怎麼受得起?妾因肚兜子舊了,奶奶撥了給妾的素梅春杏,針線上也粗,妾沒法子才拿了到外頭去的。如今員外要怪,妾也不敢說妾一絲錯也沒有,只是員外如何不去怪那些針線上的人,主人家的事,如何就好拿到外頭去說?還是隻說了妾一個人,別人的都不說呢。”
蘇員外到了此時反不氣惱了,只道:“你起來說話。”團圓兒卻也知趣,道:“妾不敢。”蘇員外也不同她糾纏,只說:“我細想了你的話,果然有理,這事兒也怨不得你一人,原是你娘沒教好你。我原想著,將你送回去住上一段,待你改過了再接回來,只是有你那個娘在,哪裡就能學得好了,倒不如還住在家裡,你不識字也不打緊,我只叫個識字的丫鬟,日日在你門前,將《女戒》《女則》讀上幾遍,待你像個人樣兒了,再出這房門罷。”
團圓兒聽著蘇員外的話,一顆心忽上忽下,先是聽得要送自己回去,不由慌張害怕,待得聽蘇員外又說不送了,又將王氏一塊兒罵了進去,團圓兒雖懷羞恨,因聽得不出去了,倒也罷了,後又聽得員外意思是要她在這裡學什麼借什麼折,學成了才許出去,雖不情願,也知道此時不是強辯的時候,也只得答應。
蘇員外便起了身,揚聲叫了聲:“朱娘子,將平安抱了來。”團圓兒見他要見平安,不由歡喜起來,藉機起身,過來笑道:“員外瞧瞧,雖只隔了幾日,可平安在妾這裡可比在奶奶那裡時白胖長大了好些呢。”
蘇員外如何不明白她話裡意思,字字都是含沙射影說著金氏虧待了平安,不由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