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吃這個苦楚,每日裡穿金戴銀,看的都是酒樓歌坊,並不能對貨郎感同身受,所以就乾脆沒畫了。”
這話讓申池對他的生疏少了幾分——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種“自知之明”的話。
他是仇恨富貴人家的,也不喜歡寧朔這樣的貴公子,但他並不一味偏執,跟寧朔喝了一頓酒,吃了一頓肉,聽了一席話,就變得和氣起來。
他喝得有些醉,寧朔扶他出門,他對寧朔道,“寧少爺,改日我請你喝酒。”
寧朔:“你我兄弟,何必見外呢?實話跟你說,我也沒什麼朋友,若是你我能做個朋友,想來再好不過了。”
申池一聽這話,酒都醒了一半。嚇的。
天上又不掉餡餅,哪裡有這種好事呢?他立馬有些警惕。
寧朔也不怕嚇走他,還是笑吟吟的道,“申大哥,不妨直接叫我寧朔好了。”
申池連忙說不敢,頭也沒回逃亡一般走了。
寧朔:“……”
他回去跟不雨川道,“先生,我怕是嚇著他了。”
不雨川樂道,“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寧朔:“可能是聽了他的事,覺得他很可憐,又或者是覺得他這個人是可交的,畢竟,若是沒有堅定之毅,哪裡能走到最後呢?如何能為自己一家沉冤得雪?”
他嘆息,“學生敬佩他,所以才會如此說,誰知道把人嚇跑了,先生幫我說和說和吧。”
不雨川點頭,“你向來不喜歡跟人相交,即便現在性子改了,也不喜歡出門走動。如今想要交個朋友,實在難得,便與你說和說和也好。”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三,寧朔就從不雨川那裡得知申池今日會去郊外莊子裡賣貨,他便也去幫著賣。
申池剛開始還不適應,後來發現寧朔賣貨特別快——莊子裡面的婦人姑娘們都來買了。
排著長隊,買完了還不走,就在一邊看,寧朔一直都笑著給她們說貨上的針線,撥浪鼓,手絹,沒有半點不耐煩。
申池從來沒有賣過這麼多貨,高興之餘拿了幾朵娟花給他,“是我送你的,回去送與你母親姊妹吧。”
寧朔點頭,“多謝你,申大哥。”
兩人一起回城,在城門口分開,一個往西邊去窮人住的地方,一個往東回高門大戶。
小廝很不能理解寧朔,快踏進寧國公府門的時候,仗著少爺最近一直和和氣氣,便大著膽子問,“少爺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不過是一個貨郎罷了。
寧朔便看了他一眼,然後大步朝書房走去,然後把門一關,眼睛一閉,十分狼狽。
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因為他所受苦楚,家破人亡,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父親和他一直以為隨家清清白白的幕後,其實也有血腥,也有白骨。
寧朔知道這不是自己導致的,但還是會愧疚。
他痛苦的睜開眼睛——若是父親泉下有知,碰見了申家的人,應該也會痛苦萬分沒有顏面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