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雪竹同樣也沒有參加中興煤礦公司的成立慶典儀式。不過,慶典儀式草草結束後,作為吳浩宇邀請的客人,他卻準時出現在了長慶樓。吳浩宇只邀請了四個客人,除了宗雪竹,還有胡石玉、呂雲逸和朱洛甫。胡石玉是特意從省城趕來參加中興煤礦公司的成立慶典儀式的。酒宴即將結束時,吳浩宇突然向胡石玉提了一個問題:大清帝國有沒有象徵國家形象的國旗。
“有啊!那也叫官旗。”
“官旗什麼樣?”
“五色旗嘛。”
“哪五種顏色?”
在座的人居然都不能準確無誤地回答吳浩宇的最後一個問題。胡石玉、宗雪竹、呂雲逸和朱洛甫,雖然都勉強說出了官旗的尺寸及其官旗上的五種顏色,卻對五種顏色的排列順序各執一詞,爭論不休。最後,宗雪竹用一句輕鬆幽默的話一言以蔽之,這場誰也不佔上風的爭論才算是偃旗息鼓。
“只要別叫我族錯認了祖宗,那就是國旗!”
當人們還在驚歎吳浩宇性情上的深刻變化時,中興煤礦公司門前一塊特意留出來的空地上,一根顯然從福記公司仿製而來的但要比福記公司高出一大截的旗杆上,一面金碧輝煌的黃龍旗冉冉升上颳著勁風的高空,與沃克爾大街西街口外沃克爾廠門前的英國國旗遙遙相對,彷彿兩個狹路相逢的冤家對頭。這一情景又出乎人們的意料,人們驚疑之下議論紛紛。跑來看熱鬧的宗四仰了半天腦袋才看見黃龍旗上確有一條威風凜凜的黃龍。但他對別人的大驚小怪卻很不以為然,堅信吳浩宇縱有一百雙神眼也不敢以真龍天子自居,把皇帝出遊天下的旗幟明目張膽地豎立在一個凡夫俗子的頭頂,因而認為這面旗幟一定另有用途。所以,一回到家裡,他就問宗雪竹,繡著一條黃龍的旗幟是一面什麼旗幟。宗雪竹正坐在書桌前寫著文章,回答他的問題時,連頭都沒抬。
“應該算是國旗吧。”
“國旗?”宗四忽然想起去年的今天是吳浩宇和朱洛甫出獄的日子,於是又說,“敢情大難不死,他還感激朝廷呢!”
這時,天氣已經很熱了; 再往後越來越熱。秋天到來時,人們才稍稍感受到一絲絲涼意。熬過一個酷熱難耐的夏天,又度過一個異常寒冷的冬天,天氣開始轉暖的時候,宗四突然發現,中興公司門前的黃龍旗不見了蹤影,空蕩蕩的旗杆猶如一根喪棍,兀立於初暖乍寒的冷風裡。半年後,當一面五色斑斕的旗幟出現在旗杆的頂端時,他又來到了書房。宗雪竹正趴在書桌上讀著弟弟自去年秋天以來從漢口寄來的第九封信。他又問宗雪竹,由紅黃藍白黑五種顏色染成的五色旗是一面什麼旗幟。宗雪竹依舊沒有抬頭,但擲地有聲的一句話卻叫他半天不敢說話,直懷疑宗雪竹又要拿他充滿想象卻經常誤入歧途的頭腦開玩笑。因為自去年秋天以來,宗雪竹時而焦慮不安,時而高高興興,焦慮不安的時候就誰也不理,高高興興的時候就拿他開開玩笑,害得他明明已經弄明白一壺涼水一旦被燒得熱浪滾滾,其蒸汽不但可以驅動火車,而且還可以驅動太行山的道理,卻始終沒敢把這一發現說出口。
“國旗。”宗雪竹答道。
“國……”宗四發現宗雪竹專心讀信的樣子不像是戲弄自己,就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真是國旗?!哪一國的國旗?”
“*。”
“*!”他驚叫起來,“*是哪一國?!”
“中國。”
“嘿!不還是中國嘛,嚇我一跳。”他剛放下心來,突然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