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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褲子,她說,這麼悶熱的天,又不出門,你捂那麼嚴幹什麼呢?在家穿什麼都沒有人看見的。簡少貞對她的建議置若罔聞,她躺在大床上懶懶地搖著蒲扇,枕邊放著一臺老式的木殼收音機。收音機裡傳出越劇《碧玉簪》哀怨的唱腔,正好是“三蓋衣”那個著名的片斷。什麼三蓋衣?簡少貞突然關掉了收音機,鼻孔裡哼了一聲說,嚴小姐是個蠟燭貨,自輕自賤的蠟燭貨。那是戲文,不能當真的。

說來說去男人更可惡。簡少貞嘆了口氣,在額角上擦了一點薄荷油,然後她說,我頭疼得厲害,好像是熱火發不出來的樣子,少芬,你來給我刮刮痧吧。

簡少芬應聲走出去端了一碗涼水,她走到床邊替姐姐把衣服脫了。姐姐的雪白的松垂的上身就這樣袒露在她的目光中,手指觸控之處是微涼而柔軟的,鼓出的脊椎兩側還留有上次刮痧的紅印。簡少芬噙了一口水噴到姐姐的後背上,姐姐端坐著一動不動,簡少芬自己反而顫慄了一下,她的手在空中猶豫了好久才落下來,用指關節扯動著姐姐後背上綿軟的肌膚,看見紅色的淤痕一點點地顯露出來,簡少芬的手指也莫名地顫慄起來,她覺得心裡有一種重壓下的疼痛的感覺。你重一點,刮輕了起不出痧,沒有用的。簡少貞的嘴裡發出輕輕的呻吟聲,她用扇柄在床上敲了敲,你今天是怎麼啦?幹什麼都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我覺得有點累。簡少芬囁嚅著側過臉去,她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它們仍然微微地顫慄著,簡少芬搖了搖頭,把她的失去主張的手繼續放到姐姐的背上,她說,天又暗下來了,衣服晾在天井裡,我怕會下雨。窗戶半掩半合,從外面擠進來潮溼和悶熱的南風,一隻蒼蠅也從窗外飛進了簡家姐妹的房間,後來就是這隻討厭的蒼蠅點燃了簡少芬心底潛伏的無名怒火。

簡少芬看見那隻蒼蠅嗡嗡地飛來,它就在簡少芬的頭頂上耐心地盤旋著,她用手去趕,蒼蠅飛高了一些,仍然不肯離去,簡少芬又揮手驅趕,如此重複了幾次,那隻蒼蠅仍然固執地在她頭頂半尺的空中營營嗡嗡,簡少芬忍無可忍,她朝著蒼蠅怒聲叫了一句,討厭的東西,快滾。一隻蒼蠅,隨它去。簡少貞對妹妹的小題大作覺得不耐煩,她說,別管蒼蠅了,繼續刮吧。

不,我要拍死它。簡少芬突然從姐姐手裡奪過蒲扇,她咬著牙將扇子朝蒼蠅揮去,蒼蠅在屋裡低低地盤旋著,最後終於飛向了窗外。簡少芬扔下扇子追了過去,她對著窗外那個遠去的黑點罵了一句刺耳的髒話,操不死的爛×。簡少貞驚詫萬分,她猛地回過頭注視著妹妹蒼白失血的臉,目光裡掠過一道疑慮和恐懼的光。簡少貞說,少芬,你在罵髒話,你怎麼罵起髒話來了?

我罵什麼了?我罵髒話了?簡少芬恍惚地反問,她緩緩地走回來坐在床上,她想把姐姐的身體扳過來繼續刮痧,但簡少貞把她的手推開了。真丟人,你罵這樣的髒話,簡少貞的嘴角浮出一絲譏諷的微笑,她說,你現在跟醬園的那幫女人一模一樣,這種髒話你怎麼說得出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恨死了那隻蒼蠅。恨蒼蠅?簡少貞冷笑了一聲,開始拾起衣服往身上穿,她說,我知道你跟顧雅仙那種女人攪到一起去了,顧雅仙一向喜歡指桑罵槐,你現在學會了。我哪兒害了你,讓你這麼恨我?我罵的是蒼蠅,我沒有罵你。簡少芬沉默了一會,突然跳起來對姐姐尖聲大喊,我沒有罵你,我怎麼敢罵你?然後簡少芬嗚嗚地哭起來,她的哭聲聽上去暗啞而又空洞,伴隨著貧乏重複的哭訴,我怎麼敢罵你?她說,我怎麼敢罵你?我罵的是蒼蠅,我罵我自己。

簡少芬哭得像個淚人似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她走進廚房去洗臉,看見姐姐倚著牆用毛巾擦眼睛,她明顯也是剛哭過的,眼睛還紅腫著。簡少芬摘下自己的毛巾就退了出去,順手把門重重地關上了。她對著牆上的圓鏡審視著自己的面容,鏡子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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