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甚至於橫加阻撓,以至於自己到時候在汪孚林這個巡按御史面前丟了縣尊的面子,聽到汪孚林也要一併發文,他頓時喜上眉梢。可不等他滿口道好。就聽到汪孚林繼續說道:“本憲就藉著顧縣令這大堂之上,立時行文,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當然方便!”顧敬想都不想,連連點頭。而下頭屬官卻也都知道湊趣,縣丞磨墨,主簿鋪紙,而等到汪孚林下筆的時候,顧敬竟是連鎮紙都不用,而是親自站在旁邊抻紙。眼看汪孚林提筆文不加點一蹴而就,須臾就是一道行文寫成。在旁邊從頭看到底的他臉色卻不由得古怪了起來。
這竟然不是寫給那些佛郎機人的,而是寫給濠鏡之中那十幾家開設了商號,生意做得最大的粵商和閩商的!汪孚林竟是以廣東巡按御史的名義,召集這些商家派代表到香山縣來商議要事。
對於這件事,顧敬卻不是很看好。要知道,他這個香山縣令從上任開始,就有佛郎機人定時定量送例錢過來,可那些廣東福建兩地的商人雖說也有送禮,卻都是差遣個管事,那些在濠鏡駐守的真正代表卻從來沒有到香山縣城來過,更別提上縣衙了。據說這種規矩已經延續了好幾十年,就連他的前任,那位以清廉能幹著稱,甚至進了名宦祠的周行在任時,也不能拿那些商人怎麼樣。
他正尋思著是不是要提醒一下汪孚林,這些粵商閩商自恃財力,真正聯合起來,就連督撫也要讓他們三分,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影響朝廷政令,想當初那位在東南抗倭,明明戰功赫赫,卻因為矯枉過正最終死得冤屈的朱紈就是最好的例子。可就在這時候,他就只見汪孚林從腰間的錦囊中拿出一枚一寸五分見方的銅印,蘸了鮮紅的印泥,直接蓋了下去。
恰是巡按廣東監察御史之印!之前還被濠鏡巡檢司副巡檢吳有望因為印鑑太小,直接把汪孚林當成是不入流的官員,卻不知道巡按御史之印從洪武之初定製開始,就是這麼一丁點大。就比如顧敬自己的縣令大印二寸一分見方,比汪孚林這枚銅印還要再大幾分,可他此刻卻兩眼炙熱地死死盯著汪孚林正收進錦囊的那方大印,很願意傾盡所有用來交換。
那可是巡按御史啊,別看都察院那麼多監察御史,可真正能夠得到獨當一面的巡按一職的,仍然是鳳毛麟角,而且巡按御史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走到下面不論知府還是縣令,全都要禮敬三分,在地方上見督撫尚且不用屈膝,簡直如同拿著戲文裡說的尚方寶劍行走。
最重要的是,他這一任縣令當完,還不知道是否能夠選上一個官。就算這輩子還能繼續往上升,都恐怕拿不到這樣一枚小小的印章!可退而求其次,如果能夠投巡按御史喜好,對方往上一舉薦,他立刻就會時來運轉。而且,顧敬是行唐縣人,早些年就曾聽父親提到過當年那位赫赫有名的行唐縣令沈寵,別人都把巡按御史供在天上,此人卻簡單接待,卻碰上一個正直的人,嘉獎其政績,任滿後恰逢獲鹿縣出缺,又被調去署理,然後沒多久就擢升監察御史。
這可是吾輩舉人的楷模!當然,他可不敢學沈寵簡單接待巡按御史的例子,畢竟汪孚林年輕,肯定討厭別人不把自己當一回事的怠慢。
汪孚林沒注意到顧敬那目光,等到墨跡乾透之後,他就將其這道公文摺好給了顧敬,隨即就以自己旅途勞累為由直接走人了。
他這一走,顧敬連忙叫了刑房司吏上來擬票,自己簽發蓋印,挑來選去,最終目光就落在了縣丞和主簿身上,竟是笑容可掬地請兩人親自跑這一趟。對於這種離譜的要求。哪怕兩個屬官很不情願大老遠跑去濠鏡。可官大一級壓死人。誰也不敢違逆主司,最終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至於從人,顧敬少不得在三班六房中精挑細選了十個,反反覆覆囑咐他們一定要辦成事情再回來,就差沒讓人立下軍令狀了。
早堂一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