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薊鎮,這次終於找藉口回鄉,自是和在外完全不同的氛圍。於是,他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見她們從年貨討論到置辦新裝再到各種年禮應酬,他不得不使勁咳嗽了兩聲,隨即就進了屋子。
“怎麼,你那邊的事情吩咐完了?”小北笑吟吟地站起身來,衝著嚴媽媽和碧竹使了個眼色,見她們非常默契地退了下去,她這才問道,“是不是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照他們的行程,許村應該會放在後頭。你先去一趟許村見一見你姐姐,對她說這次均平夏稅絲絹之事,如果拖到朝廷正式下達政令,只怕要激起大變,因為我讓人打聽下來,婺源等五縣的風聲很不對頭,尤其是以婺源休寧兩縣的鼓譟最厲害。所以,恐怕要勞煩她出面,加上你一起,你們這些當年是閨秀,如今都已經嫁了人的昔日密友多聚幾次,把有些風聲傳出去。就說是我說的,此事宜緩不宜急,要慢慢來。”
小北聽到最後,卻忍不住輕哼道:“都已經是一家人了,什麼你姐姐,要說咱們姐姐!”見汪孚林一臉呆滯。隨即無可奈何地拍了拍腦袋。她便二話不說地答應道:“好。我知道了,我去準備準備,明日就動身。話說我不在,你可別玩什麼么蛾子,又遇到什麼危險的時候,沒人幫你暗中丟飛刀!”
“這是縣城,不是遼東也不是薊鎮,只要沒了從前那些流竄的太湖巨盜。就成不了龍潭虎穴,你就放放心心地走!”
見汪孚林說得異常爽快,小北忍不住嘿然一笑:“就算沒別的危險,萬一爹孃從松明山殺過來,看見我不在,那時候你就得一個人扛了,你放心,我會在姐姐那多住幾天,好好會一會當年那些衣香社的舊友。”
眼見得小丫頭說完這話就溜到西次間裡頭,顯然是去收拾行李了。汪孚林頓時氣樂了。什麼衣香社,不就是八卦閨秀團嗎?要不是想著這幫昔日小丫頭為人母之後也應該是喜歡八卦各種訊息的人。他幹嘛讓小北去聯絡葉明月?說起來,他上次去斗山街許家的時候,沒有見到許薇,想來那個曾經天真爛漫愛笑的小丫頭,也應該已經為人婦,甚至可能為人母了……
汪孚林突然從京師回來號稱請假養病,對於徽州府那些和他有仇的人來說,自然恨不得他就此仕途破滅,然而,等到程奎等人四處宣揚他在京城的輝煌戰績,再加上文華殿激辯的當事者之一餘懋學革職為民回到婺源,某些論調自然而然就不攻自破了。也正因為如此,很多人只幸災樂禍了一陣子,就再次陷入了大失所望的情緒之中。這其中,尤以竦川汪氏的汪尚寧為最。
要知道,汪道昆起復,歷經鄖陽巡撫和湖廣巡撫,如今已經是兵部侍郎,而汪孚林也已經考中了進士,而竦川汪氏卻彷彿是陷入了衰退期一般,這兩年根本連個秀才都沒再出過,而今年張居正整飭學政的大棒子又打了下來,考秀才就更難了!偏偏汪孚林的養子汪金寶竟然還在去年徽寧道的道試中拿下案首,竦川汪氏那些曾經嘲笑他上一次道試落第的人自是無地自容!
仕途上既然拼不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趁著汪道昆家三兄弟都不在,而三兄弟的父親汪良彬已老邁,趁著汪孚林把帥嘉謨送回來,於是將均平夏稅絲絹這一件有利於歙縣百姓的事情給推動成功,如此把竦川汪氏的名聲重新樹立起來,也能算是小小的成功。可是,汪孚林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告病回鄉休養,卻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眼下這會兒,竦川汪氏老宅中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新任歙縣令薛縣尊身邊的劉師爺。面對汪尚寧三兄弟,劉師爺非常直截了當地道出了來意,也就是代表薛縣尊丟擲橄欖枝,邀請竦川汪氏一同,將原本獨派歙縣的夏稅絲絹改成均平分派六縣。對於這樣從天而降的好事情,三老太爺汪尚宣自然喜不自勝,汪尚寧卻依舊保持了幾分謹慎。
“薛縣尊真的打算促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