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確實氣象一新。但恕我直言,朝廷分化女真是一貫的宗旨,當年建州分為左右衛就是由此而來。覺昌安之死,正是建州女真進一步分裂的好機會。”
“此事我會如實稟奏張部院。”
“洪觀察就算不這麼說,我也想拜託一件事。”汪孚林說著就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封已經用火漆封口的信,雙手呈遞給了洪濟遠,“煩請洪觀察一併把我這封信給張部院的信捎帶過去。盡人事,聽天命,雖說我一向不怎麼喜歡後半截話,但事已至此,除了士弘他們盡人事,我也只能寄希望於邊關守將能夠擦亮眼睛了。事關重大,李大公子雖說願意傳達此命,但如果能有張部院開尊口,士弘他們千辛萬苦不畏生死帶回來的人,也就不至於再次被邊將扣下。而這麼一件事,只能拜託洪觀察了。”
洪濟遠來的時候怒氣衝衝,但走的時候卻心事重重,那怒氣卻顯然不見了。小北目送著這位帶著幾分沉重的背影,進屋之後見汪孚林正靠在那出神。不由得沒好氣地問道:“幹嘛要裝病?要裝病不該是沈先生嗎?”
“他是謙謙君子。至於我呢……你家相公我向來是個底線很低的小人。”
小北只是調侃一句。沒想到汪孚林竟然如此自我貶損,一愣之後當即一個箭步竄上前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見汪孚林眼睛閃閃地看著她,她才兇巴巴地叫道:“不許你瞧不起自己!你就算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也從來都是挺有擔當的人!”
汪孚林費了老大力氣才把小北的手給挪了下來,這才喘著粗氣道:“我的小姑奶奶,你饒了我吧!你這話是很動聽,可別那麼粗魯行不行?我說生病了其實也沒錯。那天吹了風又沒在意,今天鼻子都快呼吸不了,你堵住我的嘴,這和殺夫有什麼區別,嗯?”
小北知道汪孚林不過是說兩句笑話活躍一下氣氛,可越是如此,她就越知道他心裡有事,可要安慰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不論從以前還是現在的事情看來。汪孚林都是一個心理很強大的人。順勢在床頭坐下來之後,她就低聲說道:“放心。沈公子他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這句話汪孚林近期已經聽了無數次,但從妻子口中說出來,那種感覺卻又很不相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如同許願,也如同給自己打氣一般,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說得沒錯,他們一定能平安回來。”
李如松身為總兵府長公子,他既然到了撫順關,哪怕不會越俎代庖接管撫順關防務,但給上上下下帶來的安心感卻是無以倫比的。而之前趙德銘和李曄兩人六神無主,不敢輕易處置的覺昌安和努爾哈赤祖孫之間那同歸於盡的火併,他卻藉著撫順馬市再次開市的機會,將這場事變宣揚了出去,頗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同時派人前往赫圖阿拉城報喪,並可帶人前來勘驗屍體。
因為兩人屍體放在地窖中,又用了大量冰塊儲存的緣故,訊息剛剛放出去,本就受禮敦之命在撫順關附近屯駐的一干人等立刻匆匆求見,勘驗了祖孫倆的屍體之後,哪怕有人悲憤,有人驚怒,更有人覺得此事乃是遼東總兵府一手策劃,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們還是準備先行起運兩具棺木回去。
可幾乎就在同時,傳來了赫圖阿拉城以行刺塔克世的名義派兵攻打章甲城,而章甲城在支撐乏力的情況下,城主阿納哈求助於河洛葛善城的索長阿,另外三城則是趁火打劫,整個赫圖阿拉地區打了個不亦樂乎。對於這麼個訊息,剛剛命信使快馬加鞭去給張學顏送信的洪濟遠卻只覺得汪孚林的判斷竟然頗為獨到,心中原本因為那場事變而激起的不滿不知不覺再次扭轉,認同度比之前更高了三分。
而李如松也並不意外,在之前趕到撫順關得知一應情況之後,他就在第一時間行文遼陽副總兵曹簋,命其從遼陽增兵鴉鶻關,這一來逗留了數日,便準備親自趕往鴉鶻關。可就在這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