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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汪孚林終於坐了起來,見身邊的小北也跟著起來,依舊拽著他的胳膊不放,他就苦笑道:“而且,我要去的話,你肯定要跟著,我總不能讓你也去剃個禿瓢吧?更何況,我不在,覺昌安那封信到底送不送出去?一旦送出去,李如松接下來必定要到撫順關來,我不應付他,誰來應付他?就算是李曄和趙德銘,也是絕對不可能,更不敢放我離開撫順關的……事到如今,想再多也白想,只能打起精神來等著他們的好訊息。”
見汪孚林掰開自己的手,轉身就要穿鞋子下地,小北突然問道:“若是那舒爾哈齊真的做成了此事歸來,你拿他怎麼辦?”
話音剛落,小北就注意到汪孚林身體一僵,緊跟著,她就只見他頭也不回,聲音低沉地答道:“他不會回來的。”
他對李二龍和趙三麻子鍾南風全都嚴詞囑咐過,唯獨沒有告訴年少氣盛,光風霽月的沈有容。無論成敗,舒爾哈齊都不可能回來,註定了要死在撫順關外。卑鄙也好,無恥也好,殺了這個,日後還會有別的女真英雄崛起也好,他都顧不得那麼多,他要保的不過是眼下,四十年後薩爾滸換人打又怎麼樣!
所幸李曄和趙德銘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在他們悄悄收留的那些女真佃戶中挑了又挑,選的全都是身上有漢人血統,又或者乾脆就是遼東軍民的阿哈——後者之所以費盡千辛萬苦從女真腹地逃回,卻不敢更不能回鄉,是因為他們戶籍都沒了,更有些人頂著逃軍的罪名,家裡田地也已經全部拋荒,幾乎沒有人了。早些年,多少遼東人因為逃到山海關內不成,故而豪賭越過邊牆打算經由女真又或者蒙古回到關內,可大部分都落得個流落虜中的下場。
從嘉靖後期到隆慶前期,整個遼東兵備最最廢弛的時候,號稱兵馬逃散三分之二,守備以下連盔甲弓矢都不齊全。
否則真要是那些女真人,哪怕是受過再多苦難的阿哈,汪孚林又哪敢信得過?
然而,眼下那一行人都已經出撫順關了,這卻還只是開始,為了迎接可能……不,應該說必定能夠平安回來的他們,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這其中,便包括覺昌安那封到現在為止還扣在他手上的信,那封他讓小北用巧計拆開來看過的信,他不想送出去!而尚在瀋陽,動機意圖全都不明確的李如松,便是另外一個不確定因素。因此。當接下來一個平安無事的夜晚度過之後,這天一大清早,一夜未眠的他便來到了苑馬寺卿洪濟遠臨時寓居的那座民宅。
前天晚上遇到了那樣一樁大案子,洪濟遠卻被汪孚林用十道敕書給輕易打發了回來,接下來這一天一夜,他又因為李曄從之前的消極不合作變成了要什麼給什麼。態度極其認真配合,他也沒顧得上範澈這個人渣的死。故而,之前張學顏交待的撫順馬市互市馬價銀子核查之事進展飛速,他暗地計算,覺得再過兩三日就可以派人回覆張學顏,自己也可以迅速前往蓋州上任,心情自然還算不錯。
所以,當汪孚林突然拜訪的時候,他想起這位三甲傳臚雖說沒經歷當夜前半場。可一出現就把範澈給打昏了過去,而後據說範澈甦醒之後也是意圖挾持於他,因此被李曄一刀殺了,他趕緊吩咐老僕把人帶進來,心裡盤算著如何過問一下此事。雖則他如今的職責偏重於兵備道而非馬政,管的也只是金覆蓋,但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連串事變,不問一問卻也無法安心。可讓他瞠目結舌的是。汪孚林一進屋深深一揖後,隨即說出的一番話。
“洪觀察。前夜將建州女真那十道敕書交給您儲存的時候,有一句話我沒說明白。張部院將此物交給我,是用來招撫女真降人的。”
洪濟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