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發現赫然是今日禮單,他登時恍然大悟,連忙站起恭恭敬敬地答道:“下官一定精挑細選工匠好好修繕學宮。”他當然不會問這些實物怎麼變成錢,這種事情要還是得汪孚林教,他這個縣令就不用當了。而文廟學宮這麼整體一修,他這政績總算能夠上個臺階了,再跟著汪孚林努力一把,說不定將來也有進名宦祠的希望!
直到這時候,剛剛收禮收到手軟的蔡師爺,謄寫禮單謄到手痠的陳炳昌,也同時明白了此中玄虛。前者咂舌於這加在一起絕對超過一萬兩的厚禮,汪孚林說散就散出去了,哪怕是慷他人之慨,也不是人人能夠扛得住誘惑的——至少他的東家顧敬就做不到。而陳炳昌則是如釋重負,欣喜於自己沒看錯人跟錯人,汪孚林當然不可能是一看到金銀財寶就動心的貪官汙吏。
至於在座二三十位商人們,見汪孚林棄若敝屣地將那麼多珍奇全都丟下,說是要以此去修香山縣學宮,哪怕他們也不是沒見過揮金如土的敗家子,仍然是有人咂舌,有人頓足,有人暗罵暴殄天物。要知道,那些東西里頭,有的是花錢都買不著的珍奇寶貝!
“各位,稍安勿躁。”顧敬滿臉堆笑伸手壓了一壓,見仍然彈壓不住局面,他頓時異常想念大堂那塊驚堂木,不得不提高嗓音叫道,“諸位慨然捐獻珍奇,這份心意固然很好,然則香山縣衙小家小戶,要把東西變現很不方便,這些東西便請諸位按照市價換回去如何?我代替香山縣學宮諸位生員,還有廣州府學的諸位生員謝過各位!”
哪怕不少人心裡簡直想吐血,卻仍是不得不同意顧敬的提議——至少不用明珠暗投,暴殄天物。至於汪孚林不拿這些當成軍費,而是要用來修建學宮,這些縱橫商場的老狐狸們全都心裡有數。
歸根結底,修學宮是善事,捐軍費是炫富,官府總不成為了修文廟和學宮一再敲詐他們,但為了軍費強行派捐卻做得出。汪孚林雖說拒收禮,但能夠顧及這一點,總算還厚道!
儘管碼頭上那場暴亂已經過去了好幾日,但那艘焦黑斑駁的里斯本號大船上,還到處都是激戰之後的痕跡。甲板上的血跡已經被大桶大桶的海水沖洗之後,淡得幾乎看不清了,但那些彈孔和刀劍劈砍的痕跡還宛然可見。船上來來回回做事情的水手當中,則幾乎人人掛彩,一瘸一拐的,吊著胳膊的,甚至還有包著一隻眼睛變成了獨眼龍的,表情則不是垂頭喪氣,就是咬牙切齒。
以至於澳門主教賈耐勞走在甲板上的時候,那張臉已經陰沉得可以凝出水來。而在他身邊左右的幾個人,則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搶著說話。
“閣下,里斯本號受到的損傷至少要一兩個月的修復才能重新起航。而且在那場叛亂中,佛朗哥男爵身受重傷。船上一個大副被打死,水手死了四個,而我們派人前往援助之後。輕傷重傷也有三十餘人。而且。以這樣的人手。里斯本號很難再一次遠行回國。”
“閣下,佛朗哥男爵的傷勢非常嚴重,雖然在教會的醫院得到了及時救治,但接下來還在危險期。”
“閣下,常常到濠鏡交易的那些商人全都被明國的官員召集到了香山縣衙,我擔心事情會朝最不利的方向發展……”
在這一個個極其不好的訊息面前,賈耐勞忍不住握緊了胸前的十字架,深深吸了一口氣復又吐出。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叛亂的主謀還沒落網?”
“沒有,那個狡猾的傢伙和幾個同夥一起跳入了海中,而之前第一個跳進海里的那個傢伙應該只是障眼法,只是為了吸引佛朗哥男爵上船。我想這次的事情恐怕是早有預謀,如果不是這次爆發出來,這些人很有可能會在海上動手。事後我們曾經派出船隻在海上搜尋過,這個該死的維克多也許已經餵魚了,只撈到兩個同夥的屍體,應該是來不及登岸就淹死了!否則的話,一定要把這些傢伙吊死在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