績溪的這副擔子壓得不輕,再加上先頭壓制胡宗憲五週年祭,請來王汝正的事情被人傳出去,他如今在縣衙是寸步難行,三班六房陽奉陰違,底下的鄉宦百姓無不對他這個縣令採取漠視的態度。倘若不是知道此刻辭官,將來仕途就會再無希望,這位曾經的舒推官早就掛冠而去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但這話對葉大炮卻不太適用。他早就沒把舒邦儒放在眼裡了,如今六縣縣令大聚首,他神態自若地和眾人揖讓之後,直接佔據了上首第一個座位。歙縣作為徽州府治,六縣之首,這是任憑誰都挑不出任何刺的。可是,舒邦儒眼看其餘四個縣令無論心裡怎麼想,對葉鈞耀都客客氣氣,甚至帶著幾分恭敬,敬陪末座的他坐下時,心裡卻是憋了一團火。
因此,在此次徽州起運秋糧,六縣分攤民夫以及相應花銷的時候,他免不了奮力相爭,和其他縣令吵了個面紅脖子粗。可好容易給本縣減輕了少許負擔,他帶著幾分成就感重新坐下的時候,卻不防坐在他上首的祁門縣令低聲冷笑道:“這時候倒知道爭了?想當初龍川村那檔子事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爭一爭,還逆了大勢去把王汝正給招來了,現如今憑這點小恩小惠就想讓績溪子民服氣,想得美!”
舒邦儒頓時氣得直哆嗦。他還沒想好怎麼反唇相譏,上首的葉鈞耀卻已經開始說起了本縣捕獲的盜匪從事重勞役期間安分守己,建議推廣。要說去年年末歙縣捕獲的盜匪之多,在徽州府屬於極其罕見,而且前後經歷數次,中間還有一次設伏,那就更是讓人嘖嘖稱奇了。就連從前對葉鈞耀素來不冷不熱的徽州知府姚輝祖,因為平白無故也撈了個捕盜之功,如今對葉鈞耀的態度也和煦了許多。
若是平日眼不見心不煩就算了,可此刻舒邦儒哪裡按捺得住。今天受了太多氣的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冷哼一聲道:“葉縣令不是號稱治下太平嗎?怎麼會招來這麼多盜匪?空穴不來鳳,也該好好自省一下才是!”
我不惹你,你還來惹我?
葉大炮如今底氣十足,哪裡還在乎區區一個舒邦儒,此刻竟是連與其打嘴仗的興致都沒有,只輕蔑地斜睨了一眼就沒做聲。然而,他不出聲,不代表別人就會當啞巴,有敏銳的縣令察覺到知府姚輝祖那一瞬間露出陰霾的表情,立刻開始炮轟舒邦儒。這下子,可憐的績溪舒縣令被人指摘得體無完膚,就連此次秋糧再次欠下半成,這都被人拎了出來說道,恰是慘不忍睹。
就在人人痛打落水狗的時候,門外突然起了一陣喧譁,緊跟著,便有人在大堂之外稟報說:“府尊,諸位縣尊。有京城吏部公文。”
聞聽此言。大堂上一府六縣七位主司齊齊色變。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其中北京的吏部主要掌控他們的升遷,而南京的吏部則是掌握他們的考察。此時此刻,身為府尊的姚輝祖立刻吩咐把文書送進來,等到那公文到手,他當著眾人的面裁開封口,掃了一眼之後,臉色頓時變得相當微妙。足足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笑著說道:“葉縣令,你看看。”
見府尊獨獨點了自己的名字,葉鈞耀不禁一顆心砰砰直跳,連忙站起身上前接過。一目十行看完其中內容,他忍不住又端詳了第二遍,第三遍,直到確認那真的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升遷令,他方才強捺歡喜,露出了誠惶誠恐的表情。
“下官實在是受之有愧。”
“葉縣令上任這才兩年吧。政績斐然,功勞卓著。因此朝中正好分南直隸徽寧池太道為徽寧道和池太道,方才超遷以你為徽寧道分巡道。暫且署理歙縣事。這新任歙縣令選出來之前,你就有的是忙了,還需盡心竭力才是。”
“是是是,下官謹記府尊教誨。”
葉鈞耀一下子連升三級升任浙江按察僉事,也就是徽寧道的分巡道,總攬徽州府和寧國府的刑獄監察大權,就算自己這個知府品級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