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手中,回鄉之後便立時思忖報復。此時此刻他聽到阿才的建議,當即沉吟了起來,隨即冷冷說道:“也罷,無毒不丈夫,德勝門那邊因為不是出城要道。盤查不密,我們設法在傍晚時透過。而後潛入汪家。只要能有一個人質,汪孚林若再不放人,我大不了拼一個魚死網破!”
襄助高拱復相之後,一貫處事秉承鬥智不鬥勇原則的邵芳,如今竟打算用這種動用武力頗為卑鄙的手段來應對困局,連他自己也知道,眼下有些黔驢技窮了。他當然也不是沒想過去接觸一下某些讀書人,然後擺明自己和高拱的關係,利用對方的功名之心來脫困,可那些鋪天蓋地的告示實在是太讓他被動了。而且,要如何證明自己是邵芳,而不是被通緝的什麼王二狗,這同樣是一個非常要命的問題。至於被人出賣的擔憂,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聯通歙縣縣城而不是通向城外的德勝門,因為每日進進出出的人最多,其盤查確實相比府城其餘各道城門要松泛很多。尤其是傍晚城門關閉之前,對於車轎的檢查就更是如此。當邵芳坐在轎中,讓兩個稍作改扮的家僕抬著自己透過了這道關卡,他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在僻靜處丟下轎子之後,主僕三人先找了個地方臨時停腳,等到天黑下來,這才往縣后街汪家掩去。
儘管路上明顯巡行的人增加了兩三倍,但對於邵芳主僕三人來說,憑藉他們的身手,躲開巡查雖不能說輕而易舉,可只要小心些,卻也沒有太大的問題。然而,等到了汪家後牆,阿旺正要翻牆進去,卻突然被邵芳一把拉住。
“老爺?”
“雖說汪家還沒人進去過,但之前縣衙重地都被人闖過兩次,也許這裡頭早有準備了。”說到這裡,邵芳只覺得後背心微微發涼,越發覺得這突如其來的預感來得及時。見阿旺和阿才齊齊悚然,他仔細沉吟了一陣子,最終嘿然笑道,“只不過他們人手有限,看住縣衙和汪家便已經是極限了,我卻不信他們還能夠顧及別處。我們去汪孚林一手炮製出來的那家義店,那種地方定然不會有人嚴防死守!”
大晚上的義店一片安靜。緊挨著預備倉的這裡曾經是歙縣非常冷清的地段,可這將近兩年來卻每天生意興隆,收糧賣糧已經成為了次要,這裡最賺錢的生意不是別的,而是賣米券,然後用這種融資得來的錢去買賣糧食取利!也正因為如此,昔日當過米行和當鋪小夥計的葉青龍,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夥計這個廣大群體最崇拜的人,甚至就連不少掌櫃都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傢伙表示佩服。
不說別的,一個昔日小夥計能夠撐得起如今日漸龐大的義店糧行,以及整個徽州米業行會的日常運營,這水準已經極其厲害了!
可就是這麼個徽州夥計界的傳奇人物,葉青龍至今都還沒有置辦別的居所,晚上就住在義店中。並非他敬業到這個程度,從前他一直都是住在縣后街汪家的,但因為事情太多太忙,每天來回的時間他也覺得浪費,索性就單獨隔出了一塊地方自己住。而且,他家裡七大姑八大姨不少,住在外頭免不了太多人想要打秋風,他索性躲一個清淨。此刻下了門板關了店,打著呵欠的他吩咐汪孚林親自收進來的另一個小夥計於文去睡覺,自己則是又開始打算盤。
不打算盤不行啊,汪孚林和程乃軒現在都越來越撒手不管了。他這個掌櫃拿著豐厚的分紅。只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腦子裡這麼想,葉小掌櫃算盤珠子越發撥得飛快,可不知不覺人卻有些走神。只會佔便宜的兄長,偏心太過的父母,他是面上敷衍心裡膩歪,可那些媒婆紛至沓來要求說親的人家,他就不可能全都不放在心上了。雖說其中做白日夢的歪瓜裂棗不少,可也有不少殷實富足的小家碧玉。那些人家看他得汪孚林信賴。自己又踏實肯幹,不嫌棄他出身貧寒,於是央媒婆說和,如這樣的有三四家人,甚至還有主動提出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