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
“老規矩就老規矩!”
汪孚林剛剛在外頭聽鄉民七嘴八舌地說要鬥文,還以為接下來必定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詩詞歌賦,甚至辯難大比拼,可讓他始料不及的是,兩人竟是倏然踏前一步,各自伸出一隻手來,就這麼凌空掰起了腕子!別說他目瞪口呆,那邊廂看熱鬧的葉小胖等人,汪七夫妻,全都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唯有李師爺早就料到這一幕,有些頭痛地拿手支著額頭。
幸好讓人關了門,果然又來了!對面那位他曾經見過,可怎麼都沒想到這麼巧,竟然就是那位汪二老爺的業師!
兩個中年人年紀加在一塊直奔百歲大關,這會兒面紅耳赤地在那掰腕子較量,絲毫不管四周那詭異的氣氛。眼看那兩隻懸空的手腕時而稍稍偏向左邊,時而稍稍偏向右邊,汪孚林只覺得這要是放在戚良麾下那堆老卒身上,那是不足為奇,可眼下這兩位……那應該是飽讀經史的學者型人才,要不要這麼簡單粗暴啊?他忍不住再次瞅了一眼李師爺,求證似的問道:“李兄你確定今天沒來錯人?”
“我家先生信奉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絕對不行!”李師爺強調了後半截,這才低聲說道,“他們兩個一個湛派,一個王派,卻都很崇尚文武兼修,少年時期練過弓馬,所以力氣都不小,這裡應該一時半會較量不出一個輸贏來,我們不用在這裡杵著,分出勝負早著呢。”
於是,汪孚林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就被李師爺給往裡頭拖了。不但如此,看熱鬧的葉小胖和金寶秋楓,也被三言兩語叫進了廳堂。於是,眾人就坐在廳堂裡頭,好整以暇地等著外頭那兩人分出個結果。期間,李師爺還給眾人普及了一下兩人的恩怨。
湛若水和王陽明弟子門生眾多,外頭那兩位都已經要排到再傳弟子的弟子這一行列了。他們一個是王學泰州學派,一個是湛學甘泉學派,彼此都不算最出名。而且要說學派對立就是死對頭。其實也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王湛對立並不是那麼明顯。畢竟還有作為大明王朝根子的程朱理學是最大的敵人,兩家學派彼此互通有無的時候更多。有道是“學於湛者,或卒業於王,學於王者,或卒業於湛”,就是這麼個趨勢。
兩人真正對立的是,當年本來準備去見正好遊學到某地的泰州學派中堅何心隱,可臨啟程的時候兩人因為辯論爭了一天一夜。最後與何心隱失之交臂,滿世界追了一圈才總算見到那位令人敬仰的前輩。汲取了這一教訓,兩人此後就算要較量高下,也不再用口若懸河的辯論,而是採用了這樣簡單粗暴的較量,生怕再耽誤事。畢竟,湛學和王學在各種問題上觀點不一,要吵架幾天幾夜都吵不完。
葉小胖看看李師爺,隨即拉了拉金寶,低聲說道:“金寶。這兩位先生既然這麼孩子氣,想來應該比咱們先生要通融一些。不會那麼難說話吧?”
“難說。”金寶還沒來得及說話,秋楓就插嘴道,“問題在於,到底是兩個人教咱們,還是一個人。若是他們兩個人一塊來,我們就慘了。”
金寶其他的不懂,可這兩位先生彼此針尖對麥芒,他總是親眼看到了。他猶如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最後突然小聲說道:“一個教咱們,一個留給爹,這不就是兩全其美了?”
此話一出,三個小的全都深以為然。而這時候,就只聽外間一聲大笑,緊跟著那個敞襟開懷,袖子捋得老高的中年人,便神采飛揚地進了廳堂。他見眾人忙不迭地起身,便興高采烈一點頭道:“今日終於贏了一把,痛快!”
“只不過我僥倖手一滑才讓你贏了,稍有成就便恨不得炫耀得人盡皆知,輕浮!”那個冷峻的中年人緊跟著進了廳堂,卻是輕輕揉著手腕,半點沒有失利者的頹然。他掃了眾人一眼,直截了當地問道,“仲淹給我寫信說,請我對他幾個晚輩因材施教,就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