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敲了敲門。不多時,裡頭就有人開了門。出乎他意料的是,屋內並不只有程任卿一個,而是周文也在,只白天碰過硬釘子的汪應蛟不在。
“汪兄生性脾氣剛強,今天在胡家碰了一鼻子灰,應該正關了自己在屋子裡生悶氣,這時候和他說話我們都得遭殃。”程任卿聳了聳肩後,這才看著汪孚林說,“汪賢弟這次來龍川,家裡長輩都知道嗎?要知道。梅林先生故世這麼久,徽州縉紳固然有不少心存不平。但礙於朝中某些壓力,不太敢公然表露出來。今年這五週年忌日是大日子,可你看看梅林先生的嫡親兒子都這樣態度,就可想而知別人的顧慮了。”
“我家長輩都在外地,家裡的事我做主。”汪孚林如同這年齡其他少年一般,帶著十分的滿不在乎說出這句話,隨即就正色說道,“孟子不是說過嗎,雖千萬人,吾往矣。說實話,一直在十數日之前,我還並不知道這件事,可後來經人指點,和朋友去過一次西園,見到了那塊南明先生題寫的東南柱石匾額,這才感同身受,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原來汪賢弟真是同道中人!”周文頓時笑了,“不瞞你說,我們三人之前也去過西園,還與另外一撥應該是祭祀的人錯過了。是非自有公論,梅林先生故世這麼久,總也該還他一個公道,否則豈不是叫天下能臣寒心?”
我當然知道,當初和你們錯過的,就是我和小北!
汪孚林心裡這麼想,嘴裡當然不會說出來。他剛剛選擇了在這兩個年長者面前說出自己去過西園,表現出一個誠實年少者的形象,當然是為了日後身份萬一揭穿時做準備。事實上,他甚至打算事機不妙,就捅破當初和這三人在西園裡頭交錯而過那件事。當然,這些全都是後話了。此時此刻,他聽兩人說起準備如何到府學以及六縣縣學之中發動學生,組織祭祀等等,他不禁開口問道:“為什麼不去聯絡各縣鄉宦縉紳?”
“汪賢弟,你到底年輕,那些老狐狸哪是那麼好對付的!”程任卿搖了搖頭,輕蔑地嗤笑道,“鄉宦也好,縉紳也好,大多無利不起早,遇到大事就縮到後頭,看到有好處就一哄而上,吃人不啃骨頭。指望他們站出來為已經去世的梅林先生搖旗吶喊,簡直痴心妄想!這種事,還是得靠我們讀書人。”
周文見汪孚林有些錯愕的樣子,他雖覺得程任卿的話有些偏激,想了想卻還是開口說道:“這種事,還是先在士林圈子裡發起,如此比較穩妥。可是,倘若梅林先生的二公子身為人子尚且不肯操辦,其他人越俎代庖雖然也可以,可終究對梅林先生身後名不利。真沒想到,梅林先生何等殺伐果斷的一個人,兒孫輩竟然如此膽小怕事。”
“如果不膽小,當年也不會把父親靈柩丟在寧國府路上,然後自己去逃命了!”
隨著這個聲音,卻是有人推門進來,正是汪應蛟。他氣呼呼地站在門口,發狠似的說:“明天我們再去,要是再把我們拒之於門外,我們就遍訪龍川村這些鄉親父老。今天這位胡老爺都肯免費提供食宿,想必也有的是人為梅林先生鳴不平。梅林先生又不是就胡松奇一個兒子,只不過留在龍川村的只剩下他而已。他既然膽小怕事,我們就在龍川村把聲勢造起來,逼他不得不站出來!有些人就是要逼的。”
汪孚林對汪應蛟的決心簡直歎為觀止。他還只是讓小北去裝神弄鬼,這位膽子倒更大,已經打算發動全民輿論攻勢了!想到這會兒折騰,很可能會逼得狗急跳牆,他正打算稍稍勸解一下,卻發現周文和程任卿全都在對自己打眼色,也就沒貿貿然說話。果然,看到屋子裡三個人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