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文,是朱建晚年所生的兒子。
今年才四十歲,正是一個學者最鼎盛和精力最強盛的時期。
“吾聞長安天子欲於石渠閣,召集天下諸子百家,共論國事……”朱文對著站在城頭一角的一位貴族說道:“君為穀梁之長者,不知可有謀劃?”
那人微微一笑,撫著髯須說道:“朱子急躁了?”
朱文卻是垂頭一笑,他如何不急?
自古以來,天子就是萬物之主宰,萬事之仲裁者。
而如今,無論是他所在荀子學派,還是對方的穀梁學派,其實,都非官方的經傳。
以至於,歷次考舉,涉及到的荀子學派和穀梁的題目,都少之又少。
甚至有時候根本沒有!
這就是話語權缺失帶來的弊端。
而如今天子要召開石渠閣會議,與諸子百家共商國事。
只要不傻的人,基本都可以判定——這次,肯定會涉及諸子百家都共同關心和相互爭論的許多問題。
譬如說義利之爭。
譬如說,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甚至於,誰才是正統,誰是旁系,誰又是異端邪說這樣關係著學派生死存亡的重要問題!
誰敢不重視?誰又不忐忑?
本來,朱文和他的荀子學派,是看不上穀梁派的。
覺得穀梁太過娘娘腔。
然而,現在公羊派如日中天,幾乎主宰了儒門的沉浮。
倘若大家不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強大的公羊派,恐怕這次石渠閣,會得出許多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結論。
而對荀子學派來說,最擔憂的莫過於天子親自裁定人性本善!
這就太可怕了!
因為,人性本惡,就是荀子學派的立生之基!立命之本!
這個被否定,荀子學派恐怕就算不消亡,也要衰弱數十年!
而當今天子是肯定有能力也有權力做到這樣的事情的。
因為,他是天下公認的聖王,是三王之後又一個自證天命的至尊。
同時,他還掌握著考舉這樣的大殺器。
在這樣的局面下,天子說某某學派是異端,那就一定會被天下人視為異端!
就像去歲的狄山一案,牽連甚廣。
穀梁受到沉重打擊,僅僅三月之內,就流失了數百弟子門徒。
要不是這位及時反應過來,與狄山切割,恐怕穀梁派現在已經一蹶不振。
而穀梁的衰落,給了荀子學派大好的機會,讓荀子學派在這燕趙大地,一下子就興盛起來。
甚至還第一次進入邯鄲城,在邯鄲開了一個學苑,收了百餘弟子。
不過,也不僅僅一個荀子學派從此事之中收益。
除了荀子學派外,燕趙本土的韓詩派,也迅速崛起和壯大。
韓詩派,不是韓國的詩經流派。
這個名字,是來源其創始人,太宗時的《詩經》博士,如今天下知名的名宿,大名鼎鼎的韓子,韓嬰!
韓嬰在學術成就上的造詣,甚至堪稱當世儒門第一人。
他是孟子和荀子思想和學術的集大成者。
他第一個創造性的將先秦諸子皆以詩經明事,改成了以事證詩。
從這一點上,無論是今天的胡毋生和董仲舒的春秋注我與我注春秋,都是偷師於韓嬰。
除此之外,他和他的韓詩派,還是如今燕趙地區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大學派。
邯鄲城裡的邯鄲學苑,既是他的道場。
邯鄲學苑之中,有門徒一千五百人,其中甚至不乏列侯外戚子弟。
傳說,甚至丞相周亞夫有一個庶子,也入讀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