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惠太子偏了偏頭,看向妹妹。
十五、六歲的大好年紀,一張清麗絕倫的素臉,即便不施脂粉,亦是眉蹙春山、眼如秋水,玉容映著斜陽,宛若二月初的碧桃初初綻放。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美過人間任何j□j,就連霞光都被她的殊色壓了下去。
這樣明珠美玉一般的年幼妹妹,還有母親、父親,還有……,那個痴心妄想了半生的麗影,一旦國破山河碎,他們肯定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靖惠太子喊了一聲,“阿沅……”
慕容沅抬眸看向他,“怎麼了?太子哥哥。”
一聲太子哥哥,叫靖惠太子心中酸澀難當,以後……,再也聽不到了。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說,又怕被妹妹識破端倪,只能忍住站起身來,低聲道:“你們先聊,我去裡面看看。”
慕容沅心中百事繁雜,也沒留意,只當他是驚懼累了,“行,你去吧。”
靖惠太子先去看了姬月華和孩子們,同樣不敢多說,只是眷戀的挨次摸了摸兒女們的頭,感受著那粉嫩柔軟的溫暖,心中痛不可擋。最後握了妻子的手,歉意道:“月華,跟著孤……,讓你吃苦了。”
姬月華雖然心中一片苦澀,也無法在這種時候埋怨丈夫,搖了搖頭,“夫妻本來就是應該同甘共苦的。”
“嗯。”靖惠太子微笑,“你好好看著孩子們,我……,去看看父皇和母后。”
姬月華覺得氣氛怪怪的,可是三個孩子更是驚恐,紛紛摟著母親,沒有給她細細思量的機會,只匆忙道了一句,“去吧,別走遠了。”
靖惠太子找到武帝,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向父親道歉,“父皇,是兒臣辜負你了一番教導和希望。”心中酸澀難當,“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儲君。”
武帝軟綿綿的躺在床上,病榻纏綿、老態盡顯,揮了揮手道:“罷了,這種時候還提這些做什麼?要怪,也怪朕當初沒有嚴厲磨礪你,朕也有錯。”
靖惠太子掉下眼淚來,“不,都是兒臣的錯。”
他伏在父親的跟前哽咽良久,追悔莫及,若是自己也像睿王一樣能征善戰,何至於像如今這樣困在危城?辭別父親,最後一個去看了母親。
郗皇后在皇帝盛怒之下,被挑斷了手筋、腳筋,還被灌了啞藥,如今躺在床上,哪兒都去不了,什麼都說不出。眼下情勢危急,皇室成員都集中到了皇帝寢宮,靖惠太子去了偏殿,找到母親,不言不語先磕了三個頭。
郗皇后瞪大了眼睛看著兒子,伸出胳膊去抱他,手卻是軟軟下垂狀態。
靖惠太子一陣揪心的痛,將母親的手放了回去,動作輕柔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很有耐心的捋順了母親的頭髮,緩緩道:“每年兒臣過生辰的時候,母后都要給兒臣親手縫製衣衫,一針一線,都是母后的心血。”頓了頓,“對了,母后還會親自下廚,給我做長壽麵吃……”——
往後沒有機會再穿了,再吃到了。
靖惠太子絮絮叨叨,講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每一件都是慈母愛兒的一番柔腸,講到最後,忍不住紅了眼圈兒,哽咽道:“母后,兒子對不起你。”——
對不起,兒子不能再盡孝了。
他起身,帶著一縷掩不住的哀傷,“兒子出去了。”
郗皇后雖然身體殘了,心卻沒殘,瞧著兒子又是磕頭又是道歉的,心下不安,伸手去抓他,卻抓不住。眼睜睜看著兒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更加不安,不由情急撐起胳膊要下床,“撲通”一聲,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承明、承明……”
郗皇后嘴裡咿咿呀呀的,聲音含混,根本不能講出任何詞語或者句子。
而外面靖惠太子,最終一點一點堅定決心,走出了皇宮。以他的身份,是沒有人可以阻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