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箋握住這手,求他:“哥醒醒,別睡呀!”
於是用力睜開眼,去看清弟弟眼底的愧悔,也看見撲在近前的香衣臉龐上的駭怕。老管家的痛心,許稔的驚惶,這一切都環繞在宋箴身邊,每一個都叫他不忍心。
“沒……”啟唇才落一字,喉間湧上半口腥甜,壓不住,自嘴角溢了出來。
——哎呀呀,哭得更厲害了!可還有話想交代呢!要不要交代呢?
宋箴合著眼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交代一些話。他也有些擔心這一睡,便不再醒過來。
“小箋,拜託你三件事!”
宋箴感覺托住自己的手臂狠狠抖了下。宋箋的反應劇烈:“不!我不要聽!哥不要拜託給我,我不做,我不會做的!”
宋箴嘆口氣,笑笑:“可是你不答應,我要傷心的。哥最相信的人,就是小箋啊!”
宋箋又一抖,眼淚掉落在宋箴的臉頰上。
“頭一件,”宋箴不再給他拒絕的機會,“今天起,家裡的生意由你做主,你是東家,你掌印。有不懂的就問昂叔和阿稔,以後,沒有少爺了。你是二爺!宋家的當家!”
宋箋聽著,愣著,渾身都在打顫。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不想當家,只想大哥長命百歲。
“不要!大哥不要說這些,不要說——”宋香衣伏在宋箴膝上泣不成聲。淚將臉頰打溼了,又冷又白,好像雪呀!
宋箴努力伸手過去撫一撫她頭,隨後拉過她手來同宋箋的疊在一起,用力握住。
“第二件,香衣許配阿稔。入不入贅都好,只有一點,婚後還住在家裡。以後小箋你主外,香衣主內。無論生意上還是家事上,凡需動用大額錢款的,都得與香衣商榷。你掌印,她管鑰匙,她說好,你蓋印;她不點頭,便是你說的也不作數。這一點,阿稔務必督看著。別人不服,可以殺;小箋不服,”宋箴轉過視線又看著弟弟,眸色深邃,“就把我的牌位劈了,我不看,不認他!”
宋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哽咽,失聲,失措。只有眼淚不住地流下來,落在血色盡失的唇上,淌進嘴裡,鹹得發澀。
“最後一件……”宋箴似氣力將盡,勉強挺了挺身,欲語還休,已是渙散的眸光裡驀地升起驚怕,“怎麼?”
他將雙手舉在眼前,茫然無措,彷彿失落了至寶。
“大少爺,珠子在這兒呢,沒丟!”
老管家是知心的,曉他遺落了什麼,在意什麼。滾落在床頭的血珀珠遞到宋箴掌中,他如獲至寶般死死攥住,過了會兒,又露出哀傷的神情。
“哥,還找什麼?”
宋箋以為他還有不滿足,著急探問。
然而宋箴僅是搖搖頭,合了閤眼,不敢想,不願看。
“最後一件,算我求你的。”再次睜開的雙眼,瞳仁已變得黯淡,話音低啞,哀鳴般乞訴,“這輩子第一回,也是最後一回,大哥求你,求你們,照顧好她。拜託了!”
眼前的光完全失去了,宋箴只感到濃重的黑暗將意識團團包裹,身體在弟弟的懷抱裡一點一點下沉,一點一點沒進無聲的靜謐,不疼了,不管了,不傷心了。
他自然也聽不見弟妹的嚎啕,以及老管家痛心疾首的呼喚。
他沒有看見門外闖進一陣妖詭的疾風,亂了髮絲撩了衣襟,將炭火打得明滅,捲去屋內殘存的溫暖。待它平息後,陰鬱的天地間忽降下點點純白。
這場綢繆許久的雪,終究幽幽蕩蕩,無聲地落了下來!
☆、【初、谷奕人的場合】
生命的活力是具象可見的。
此刻谷奕人正沉醉地觀賞一條有活力的生命。
對於人來說用“條”這個量詞並不十分合適,但谷奕人是粗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