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句話一叫,那官員身後衙役盡皆變色。
當中有人上前罵道:“這是京都府勾當左廂公事,你們再胡亂鬧事,小心一齊抓得起來!”
這話一出,最開始攔路那婦人把懷裡襁褓解開放在一旁,自己一頭撞得上去,把那上前衙役嚇得連連後退。
那婦人哭道:“抓了俺得了,把俺同家裡兩個小的一起抓走,眼見俺家孩子他爹走了,剩俺們娘三,又要抱個小的,又要養個大的,不曉得幾日沒飯吃了,左右都要死,餓死不如進牢裡關死!”
那衙役忙把手裡水火棍往前一攔,叫道:“你再胡攪蠻纏,真要抓起來了!”
後頭那勾當左廂公事也道:“有話說話,再鬧事我就不客氣了!”
一時四下噓聲不斷,又有咒罵聲。
忽聽一人叫道:“官爺,我們這一群本來無家可歸,從來不想惹事,只一句話要問——衙門急著把這許多屍首運走,是個什麼意思?是不是要盡數燒了?!”
那公事擰眉道:“這些屍首全數無人認領,難道就放在此處,任其發臭?”
他雖沒有承認,然則聽那話中之意,明顯就是預設了。
一片披麻戴孝裡,頓時發出震天哭聲。
那婦人哭得最慘,叫道:“人已是死得這樣慘,連具全屍也不叫留,他爹到得地下,如何是好?!”
她一面哭,一面反身竟要往那前頭推車上撲,然而只走兩步,就被左右衙役架住,只好又做回頭,哭著道:“竟是當真不給我活路了麼?!”
語畢,把臉一擦,取了頭上簪子就要往喉嚨處反捅。
她並非玩笑,果然一心求死,用的是死力,哪怕被一旁衙役拿手緊緊掰住,竟不能掰開。
而除卻這一人,其餘人也各自騷動,紛紛做鬨鬧上前狀,儼然要去搶車上屍首。
場中衙役、鋪兵其實為數不算少,見勢不對,就要來做支援。
官兵手中有槍有棍,又都是壯勇,而流民們不是老弱,就是婦孺,只佔著一個人多,真打起來無人能得好處。
趙明枝自馬車往下看,把一應景象盡收眼底,情知不能再等,當即扶著馬背,自車廂中跳將下去。
她左右環視一圈,見得不遠處一名鋪兵手中提著鑼鼓,再不猶豫,疾步上前,一手抓過那木槌,朝鑼上重重敲擊。
鑼鼓聲本就尖利,此刻被接連重擊,更是鑽入所有人耳中,頓時場中諸人動作稍作一頓,個個聞聲望來。
趙明枝今日沒有裝扮,只一身便裝,也未塗脂抹粉,然則她本來相貌就極盛,正襟肅容時更顯莊重,此時快步向前,動作、儀態無可挑剔,哪怕半個字也不識得的老叟老嫗,也能看出其人身份不同。
而後頭護衛們已然反應過來,急速跟上,抓著佩刀護在兩側。
這一行俱是蔡州精挑細選而來的禁衛,個個高大威武,看著十分精神。
趙明枝在前,禁衛隨後,儼然眾星拱月。
如此陣仗,倒把場中人唬了一瞬。
而趙明枝要的就是這一瞬。
她上得前去,抽出腰間匕首,一手捉住那尋思婦人手中簪子,用力一削,把半邊尖利都截了,將那東西往地上一擲,卻自發問道:“你那丈夫姓甚名誰,哪裡人?”
那婦人滿臉都是鼻涕眼淚,被這麼一問,卻是懵了幾息才反應過來。
她本來就是藉著一股氣勇,被趙明枝打斷之後,再難聚攏,只會原地站立發愣。
趙明枝見此人不做回覆,卻轉頭朝著人群當中問道:“誰人認識她丈夫?”
有個老嫗道:“她一家同我是鄰居,她那丈夫姓侯,叫做侯繼寶,自河間來的。”
趙明枝聞言又望那婦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