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的乃是當今公主,一向從親民如子,未嘗後退,與萬民同苦,發出此言,如何不令人動容。
也不知哪個起頭,驀地便爆出一道山呼,緊接著無數人跟著呼喝,又有人鼓掌,更有人唾罵那地上段達,遠遠近近往他地面方向吐唾沫。
而隨著趙明枝所言一路往後傳,山呼聲更大,雖在黑夜之中,猶如排山倒海,其中氛圍可想而知。
是夜城中不知多少人夢中驚醒,膽戰心驚再不能寐,或有出門探看,得知訊息後又圍攏至於此處,或有留於房中的,次日聽人轉述前夜之事,少不得唏噓一番,更有感慨。
而就在此時,此處,呼嘯聲浪之中,卻有一道尖利聲音鑽得出來,大聲叫道:“殿下,他不肯守,俺來與你一併守城!”
趙明枝舉目看去,卻見人群之中跌撞出一個人來,瘦小身材,原是個婦人。
她五十來歲,頭上包布,黑夜中看不清面容。
此人倒是未曾料到自己被擠出人群,一時栽倒,幸而立時爬將起來,也不知當要如何站立,只會胡亂福了福身,繼續又尖聲叫道:“他不願守,俺願,俺來擔磚壘土,俺來守城!”
既有人起頭,猶如星星之火,頓時燎原,無數聲音自人群中爆出,紛紛附和不停,一波高過一波,全無停歇意思。
趙明枝稍等幾息,卻是慢慢上前,站在段達身側,先把手中那令牌扔在他面前,再向前方百姓方向,鄭而重之將半身俯下,行了一個大禮。
她向前時左右兵卒自也跟隨護衛,有左有右,更有後方許多火把,在這黑夜之中映出趙明枝面容,更映照出她動作。
那婦人見狀,慌忙跪下,還未來得及磕頭,卻又被邊上不知哪裡來的宮人攙扶起來。
眾人見當今公主正做行禮,已然稍稍收聲。
此時在場人其實難辨心中情緒,只有後頭人不住往前湊,前方百姓卻是逐個安靜。
趙明枝側身去看段達。
此人被那婦人拿話一堵,更見旁人聲浪,臉色再難形容。
場中也無人刻意隔開,這樣距離,足夠他聽到百姓唾罵聲,心中氣懣,反而破聲道:“既是有人肯守城,你便叫他們守去,若有本事,把這禁軍名頭一併擔了!”
又罵道:“一身髒臭皮子,誰要穿誰拿著穿,好話誰人不會說,真賣命是又有幾個敢去?”
他罵完,果然把腰間令牌卸了,噹啷一聲撂在地上,又伸手去解身上袍子,甩脫在地,一時脫完,嗤聲道:“我今後不再做這當差的!各有道路,各走各……”
然則段達話未說完,周遭噓聲早已四起。
趙明枝道:“你當禁軍是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若無矯詔之事,你早日脫了這身行頭,依規按矩,也無人會去為難。”
“務農、營生乃是賣力,入伍自是賣命,為天下人行守衛事,前線多少兵將為守疆土、護百姓而死,你身在中心,已然佔盡便宜,竟還能如此大言不慚,已然全無廉恥之心。”
“既然不能盡職,當日還來做什麼禁衛?”
趙明枝話才說到此處,對面段達卻是呸道:“今日是在城門口被人捉住,我自認倒黴,可要說此處站的這許多人,哪個敢認自己不怕死?軍中那許多人,難道個個都願送命的??”
他口中說著,齜牙咧嘴露出一個笑來,拿頭並下巴點了點身旁壓住自己的幾名兵卒,又對著趙明枝道:“你且問他們,難道願意去死?”
“你這許多大道理話,說來說去,還不是做給他人看的,因怕我今日一走,旁人見了,聰明人個個跟著走,無人給趙家守城——你這樣身份,難道不曉得狄人眼下在何處?難道不知不走必死?”
“城中何時攔著人不讓走?”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