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告訴她,他在等他的鸞凰跟他回家。
莫非真是夢中仙,特意前來相救?時隔六載,她莫名,只一眼便驚詫。
或許正是為此,她放任自己去信了,那個邂逅於伎館的陌生男子,跟著他回家。
溫暖水脈浸潤了神思,她屏息闔目,憑水而倚,彷彿一朵水中蓮,一瓣瓣舒展。
忽然,一陣簾動聲響,侍立婢女們尚來不及福禮,那人已風也似的轉入,而後,呆了一瞬,立在池畔,望著她,眸色中有驚異讚歎流轉。
她也呆了,旋即大羞,抱胸躲進水裡去,一如那不防被人窺去,立刻便擺尾潛游的魚美人。
湯池瀾動,一旁侍女樂得巧笑:“公子快出去!平日裡多精明的人,怎麼府上來了小娘子就不習慣了?”
她半張臉都沒在水裡,滿面緋紅,透過朦朧白霧看他,多看一眼,又羞得埋首躲去那侍女身後。
白弈回了上閣,換下官服,再到後苑來,迎面已瞧見立在月下花影中的少女,出水芙蓉般的待放姣妍又從心頭掠過,不禁暗自莞爾。
他看見了,雖然驚鴻一瞥,但已足夠他看清,她肩胛上絕美的鸞紋。
葉先生批爻,言此為天降吉象。她是他的吉星,隱於河漢,輝映荊楚,卻又暗連著天闕,奇光異彩,所以他將她摘回家來,等這一塊奇璧中飛出耀日鸞凰。
是的,就是她,那流落在野的平陽長公主李姜宓之女,好單純的一個小姑娘。
六年前,他便去過荊州,見到了這個公主之女。或許,一場月下湖畔的邂逅,對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而言恍如夢境,但在他掌中不過一支隨意而動的光輪。
父親與葉先生的意思,叫他那時便直接將她帶回來,留在家中教養。
可當那小小的女孩兒,在月下湖畔的黃草地上,抱著母親織就的小毯遞給他,還擔憂地關懷他不要被冷風凍壞了時,他在瞬間改變了主意。
他要讓她無雕飾的長大,讓她萃取天地自然的鐘靈獨秀,還有她的母親——那位斷然拋卻一切的天朝公主無人可及的氣勢與堅韌。
事實證明,他並沒有做錯決斷。如今的她,相較之六年前南郡初見時,愈加與眾不同。
那是他得信報,知她已到了鳳陽,前去“伎館”看她,扮作個閒遊貴公子。時隔六載再相遇,她將一壺燙酒潑得他滿身,酒觴玉壺碎了一地。
他看見她顫抖著,瑟縮如無助幼貓,一雙眸子裡卻沸騰著不容侵犯地強悍,玉碎之氣。
分明是柔弱雛鳥,卻有如斯剛烈。這便是先生替他算出的吉星麼?
一瞬,倩影交疊,也是十二、三歲,豆蔻年華。
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樣的眼神,熟悉至刻骨銘心,甚至是她哭泣的姿勢,堅強而又脆弱,竟讓他瞬間茫然,險些不知所措。
他靜了許久,寧下神來對她百般溫柔,不責怪,不勉強,只是關懷。溫柔善良的翩翩公子,總是落難少女最易寄情的物件。
臨走時,受僱鴇兒笑問:“使君可還有什麼別的吩咐?”
他笑應:“打她幾頓,讓她逃走就好了。記住,不要傷了臉,更別讓她知道。”
鴇兒掩面笑得雙肩亂顫:“這是哪裡來的小娘子,雖說模樣俊俏,可琴棋書畫一樣也不會。使君在她身上花這樣大的心思,就不怕碎了州里一地芳心麼?”
他只微笑道:“留她半個月再放走罷,別讓她逃得太快。”
授之以希望,再將之敲碎,他就是要她受盡苦楚,在瀕臨絕望之時失而復得。然後,她會記得他一輩子,死心塌地。
正是如此。
他並不是旁人眼中那個勤政親民的使君,也不是溫良如玉的佳公子,他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