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她蓬頭垢面,身上的汙泥可以搓出兩個窩窩頭;她又髒又黑,甚至沒人看得出她究竟是男是女。就算是去溪邊洗乾淨了臉,她還是不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不知道自己能夠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寒冷的冬夜裡,她在廟口旁的小巷中臥地而眠,身子不受控制地打顫。
會不會死啊?她聽人家講過,“死”是一件很可憐、很傷心的一件事。
那缺了門牙的廟祝,老是說:死了就不會有煩惱和痛苦了,也就是不會餓,不會冷,只要躺在一個叫做“棺材”的好地方睡覺就行了。
死掉,聽起來很好啊,為什麼會覺得可憐傷心呢。
她模糊地想著,黑空開始降下霜雪,鑽進蓋身的稻草裡,軀體內外都冷透了,可是額頭還是哪裡又好像是熱的,她半昏半睡地睜開眼,好似看到了一道金光在指引她。
要死了嗎?要死了嗎?還是死掉比較好吧?
一個重量忽地壓在她肚皮上,痛得她整個人立刻清醒過來!
只聽有個女人慌張道:“啊!啊!修郎,我好像踩到了什麼……”
窸窸窣窣,有人撥開了她的草被。兩個人,四隻眼睛,和她對瞪著。
“哇!”那婦人嚇住,趕緊躲到男人背後,“是是是——是人是鬼?”
“是個孩子呢。”氣質斯文的男人道。
“是個孩子?”婦人偷偷探出頭,望著她。
自己有這麼好看嗎?她想起身,卻感覺四肢無力,昏昏沉沉,一個腳軟就跌倒在地。
“那孩子、那孩子……沒事吧?”婦人緊張地道。
“等等,這位小兄弟?”男人這麼喚著。
她是個女孩兒,不是小兄弟。身體不聽話地一直髮抖,她沒有力氣,只能趴在地上慢吞吞地往前爬。
“你等等、等等啊!”這次換那婦人,似乎已經不再以為她是鬼怪。“你要去哪兒?我踩了你一腳,所以你生氣了是不?我跟你道歉嘛,小兄弟,別生氣、別生氣——哇!啊!修郎,他死了啊!”一見她閉上眼睛,婦人立刻回頭對著男人哭道。
自己只是覺得累,爬不動,想睡覺而已……這樣就算是死了嗎?
也好……也好吧。她恍恍惚惚,好像一直聽到那婦人哭叫著:“修郎、修郎!我把這小兄弟踩死了啦——”
“我……我不是……”小兄弟,也不是被“踩”死。她想在死前要說出這兩句話,卻只出口三個字,就被強大的黑暗掩沒。
再次睜開眼睛,望見的是婦人放大的臉。
“你醒了啊?”婦人笑嘻嘻地,“你睡了很久呢,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瞧,我揀了幾件我以前的舊衣裳,稍微改改你就可以當兩件穿了。若不是大夫提醒我們,還以為你是個男孩呢。”
女孩瞪著她,好半晌,肚子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
“哇!你一定很餓了吧?等一下、等一下。”婦人走了出去,再進來時手中有著端盤,擺放著熱騰騰的白米飯和一些小菜。“不是很豐盛,不過,應該是可以讓你吃飽喔。”將碗遞給她。
她停頓了下,渴望地望著那閃亮亮的白米飯,嚥了口口水,沒有理會婦人給她的筷子,直接用手吃將起來。
婦人歪著脖子,將竹筷放下,然後笑著問:“小姑娘,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名字?
她扒飯的手停頓了住。名字?名字?名字就是別人對自己的稱呼吧?
“小鬼。”她直覺回答,“兔崽子,臭乞丐。”
“耶?”婦人呆住,又說明了一次:“不是的,我是在說你的名字啊。我叫香蘭,我夫君叫修郎,你呢?”
女孩看著她,良久,偏著細瘦的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