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嘯鳥泣,駭人膽寒。
山頂上有一處半畝大的平地,顏疊吉夫婦便葬在中間。
淺淺一個墳堆。
因無人描朱,墓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非眼力犀利者不能看清。
猶未及地,連尊的神識已然延伸至墓內棺木。
棺中,兩具屍骨並肩躺著,一男一女,穿著同款同色的衣物,女屍的頭顱只餘白骨,男屍的面孔上倒還留有些皮肉。
未幾,他蹙起眉頭,看了顏初靜一眼,道:“這裡面埋的不是你爹。”
很糾結
聽他說得這般肯定,她一怔,隨即猜想到他或許是施展天眼通之類的法術:“不是?怎麼可能……”
連尊想了想,問:“你敢不敢看屍體?”
她差點笑出來,學醫的人哪有不敢看屍體的?呃,的確,想當年第一次上解剖課的時候,她是真的怕得要命,噁心得死去活來!整整半年,吃素不吃葷。等到吐習慣之後,再看那些被福爾馬林泡過的屍體,就覺得自己臉皮變厚了,心臟變強壯了,神經變麻木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怎麼看?”難道要挖墳?不好吧!雖然現在是夜黑風高。
“你先閉上眼。”
“……”
見她依言照做,連尊凝氣於指,輕輕地點了點她的眉心,一團螢火蟲般大小的銀光隨之沒入其中。
黑暗中,一道冰涼入眉心,隨後化成一陣幽涼,漫過額頭,隨之帶給她剮心切骨般的疼痛!霎那間,她依稀感覺到腦海裡有個什麼東西碎了開來,彷彿天崩地裂,又似夜涼花開……一半火熱,一半冰涼……
這時,她已無暇去想他對自己做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地運轉起丹田內的陰陽真氣,企圖抵禦這種難以忍受的痛楚。
忽然,眼前清明一片,疼痛消失得無影無蹤,明明還閉著眼眸,她卻望見了明月孤峰,蒼松峋石,青草墓碑,木棺屍骨,爛肉白蛀……
“啊!”
她低撥出聲,猛然睜開雙眸,手捂著胸口,勉強壓下乾嘔的噁心感。
“啊——啊——”小人兒也奶聲奶氣地跟著叫了兩聲,把胖胖的小掌心貼在她胸口上,清亮亮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流露出疑惑擔憂的情緒。
連尊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她後背:“看清楚了嗎?”
“唔。”顏初靜點點頭,安撫了一下小人兒,然後凝神再望,奇怪的是,片刻前看到的屍棺仿如幻象,再也不見。不禁在惋惜自己尚未能領悟這種隔物視物的竅門之餘,暗暗苦笑,原以為習慣可成自然,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看來當初堅決不當法醫的決定非常正確。
懊惱過後,她認真地回憶了一下當年下葬的情形,卻也未察覺出有何蹊蹺,便道:“會不會是後來有人開棺把屍體換走了?”
他垂眸細看了一會,眉頭淺蹙:“墳土與棺蓋都沒有移動過的痕跡。”
“也許,他並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她抿了抿唇,覺得有些口渴,奈何身邊沒帶著水袋子,心想,先前他不是質疑過她的姓氏麼,說不定他認錯人了。
月漸偏西,山風獵獵,吹得周圍的枝葉婆娑似魅。
連尊足點地面,揮散雲朵,卸去隱形術與防護光罩。剎時,兩人的衣袂隨風飄起,曳曳然,清逸絕塵,仿若天人下凡。
“你爹從前是如何喚你的?”他問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她愣了愣,默憶了一下,如實答他。
“小靜……”
那清悅如澗水的嗓音裡隱隱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埋在這裡面的人絕對不是你的親生爹孃。”
她微一眯眸,假裝驚訝:“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