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擎著空酒杯,沉吟著說:“常家的幾個老東西都不中用了,年輕一輩裡只有常諾是個人才,可他已經消失幾個月了,想來是料到京城不平靜,提前抽身了。現在最大的一股勢力就是孟家,他們支援誰,誰身上的籌碼就重三分。可沒想到孟善做了一輩子的聰明人,臨老卻押錯寶,不選我這個皇長孫,卻選了冷門的寧王。既然他不明事理,就別怪我下狠手了。”
彭漸又勸道:“孟善為人剛直,不結黨營私,也從不投機取巧,很難想象他明知皇上內定了殿下您做儲君,卻轉身去支援寧王朱權。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或許,只是朱權一廂情願,與孟家無關。”
“怎麼可能無關,”彭時勾唇,用陰冷的聲音挑唆道,“他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接下來就看殿下您如何應對了。任何一點對敵人的仁慈,都是對自己的殘忍,您覺得呢。”
啪!
朱允炆拍板,沉聲下令道:“找一批市井混混,把皇上龍體康健,但是沉迷女色的訊息散播出去,看寧王和燕王有什麼動作。再找些前朝蒙古人的‘好東西’,塞進孟家內宅裡,再讓東廠的曹鴻瑞去挖出來,看孟善怎麼收拾殘局!”
朱允炆和彭時相視一笑,四目中跳動著簇簇的火苗。彭漸緊張地吞嚥著口水,擺手道:“殿下三思,大明的北疆和南疆都不平靜,全靠保定侯的鐵騎守著,一旦拉他們下馬,往後的江山誰為您守。”
“我瞧你就挺不錯的,”朱允炆笑眯眯搭住彭漸的肩頭,“等玉璽輪到我的手中,就先封你一個神武大將軍,西北道指揮使,如何?”
“殿下您……”
彭漸全身僵硬,下一刻,彭時的一記手刀砍下去,讓他找周公下棋去了。
他“咚”地倒下之後,彭時和朱允炆同時收斂了面上的笑意,朱允炆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彭時立即單膝跪地,埋首請罪道:“臣弟為人單純,只是一時想岔了,說錯話,請殿下網開一面!臣願以性命擔保,東宮裡的奸細,絕對不是他!”
“以性命擔保?”朱允炆冷笑,“是你的命值錢,還是本宮的皇位值錢?上次你不也說了麼,對方能一個不剩地拔走我們在宮裡所有的眼線,對我方的行動了如指掌,他們一定在本宮身邊安插了奸細。”
“那也不會是小漸,”彭時冷靜地分析說,“真正的奸細不會莽撞地為孟家求情,暴露自己的目的。小漸從十五歲就在東宮做事,雖然小錯不斷,但一直對殿下忠心耿耿,請殿下明鑑!”
他當然沒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他也很確定,弟弟彭漸不是奸細,因為真正埋在朱允炆身邊的奸細是他彭時。上次他說那些話,是為了取信於朱允炆,只是沒想到朱允炆變得比從前聰明瞭,居然能舉一反三。
“哈哈,哈哈哈!”
朱允炆大笑出聲,笑聲嗡嗡的,震動了密室的牆壁。他用含笑的眼睛死盯著彭時,緩緩道:“他為人單純,卻有一個心思縝密的哥哥,你一口咬定他不是奸細,難道你才是?話說回來,你對奸細的心理倒分析得很精彩,細想一下,還蠻有道理的。”
彭時神色一凜,一顆冷汗順著額際無聲滴下,這一刻,他突然有一種近乎窒息的緊張感,甚至覺得自己完全被朱允炆看透了。
這怎麼可能?他的身份絕對保密,連燕王身邊的人都不知道他這個高等幕僚的存在,傳信的方式每次都換一種新的,而在朱允炆面前,他從來都只扮演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豁出命去為之拼江山……不對,還有一人,還有一個過分聰明的何當歸,已經摸清了他的一切!
彭時心念電轉,生出片刻的猶疑,不知該不該往那個方向想。何當歸出賣了他,能獲得什麼好處?還是說,她把孟家納入了自己的保護圈,容不下他的挑唆?
沒等彭時去想更多,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