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現在已經是成人了,別淨說孩子氣的話。”何當歸笑望著他,閒適如觀戲。
朱允炆沮喪地嘆氣道:“有一次皇爺爺跟我說,強漢之所以亡,究其原因就是幾代皇帝都太短命,太子登基時還是幾歲的奶娃娃,致使大權旁落。父親死得早,皇爺爺從我十一歲時就不斷送各種女人給我,讓我快些……唉,怎麼辦?皇爺爺早已經病糊塗了,判斷力也跟著下降,你說,他會不會為了這件事就把我排除在外,轉向四叔他們?”
何當歸摘桂花,丟進池裡餵魚,悠悠問:“你不是重金豢養了一批幕僚嗎?彭家的一對公子,固然是年輕不經事,不是還有一位受您一手提拔的孫先生嗎?”
朱允炆皺眉:“你是說孫炎彬?”
何當歸點點頭:“對呀,當年的科舉中連中文榜眼、武探花,文武雙全的孫先生,曾就讀澄煦書院,我還瞻仰過一次他的尊容。怎麼,他那種老練精明之人,難道不堪大用?”
朱允炆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悶了半晌才說:“他死了。”
“死了?”何當歸餵魚的動作一滯,“生病了?”
“不,他是被人殺死的。昨天早晨被發現死在他的府邸,開膛破肚,五臟六腑已盡空了,看屍身的狀況像是被野獸給吃了。”
何當歸道:“那應當屬於意外吧。”
朱允炆搖首:“孫炎彬死在自己書房的密室裡,那間密室是我賜他府邸時修建的,沒有外人知道,更進不去野獸。”
“哦?”
“算了別提他了,”朱允炆一揮手,“他死之前跟東廠曹鴻瑞走得很近,我早就不信任他了。彭時都背叛了我,其他幕僚就更不能相信了——郡主,你快幫我想想,該怎麼度過這個難關?皇爺爺會不會因為我失去孩子的事,拿走我的機會?這幾年他遲遲不立新太子,就是在等我的這個孩子。”
何當歸嗤笑一聲,問:“既然你這麼清楚,早生幾個不就完了,現在臨時抱佛腳,我又不是皇上肚子裡的蛔蟲,你問我幹什麼?話說回來,你又憑什麼信任我,我跟殿下一點都不熟,幹嘛把你的煩惱倒給我?”
不遠處,地上坐著的柴雨圖早就聽呆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何當歸怎敢用那種冷嘲的口吻跟朱允炆講話,朱允炆莫說是暴跳如雷,怎麼連一點受到冒犯的跡象都沒有?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那兩人之間的對話,完全超出了柴雨圖的正常認知,也跟她自認為非常瞭解的那個“皇長孫”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就算彭時突然跪在她的石榴裙下,深情地告訴她,他預備放棄一切帶她走,她也不會如此震驚。
這就是……朱允炆與何當歸的真實面目嗎?
“得想個辦法,一定得想個辦法!”朱允炆原地轉了四五圈,自言自語著,“燕王有三個兒子,寧王有兩個兒子,連比我小兩歲的靖江王都有個女兒,我什麼都沒有。如果有朝臣中傷我,說我身體有痼疾,不能綿延後代,皇爺爺再一糊塗……”
“殿下,對東廠的那群狗有何看法呢?”何當歸突然打岔問。
“嗯?”朱允炆不明其意。
“如果你登基之後,能將東西廠和錦衣衛都廢除,”何當歸撫弄手心裡的桂花,明亮的眼波一轉,直望進朱允炆眼底,“如果你能做出這樣的保證,或許我會幫你的忙。”
朱允炆一喜,連忙捉住她的雙肩:“你有辦法?”
“你的保證?”何當歸反問。
朱允炆用力地點著頭,保證說:“這是自然的,我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廢了那三大機構。不單我深深厭惡曹鴻瑞父子的為人,我父親也是因為進諫東廠濫用權力,被皇爺爺罵了一頓,才一病而終了。我跟曹鴻瑞勢不兩立!郡主姑奶奶,能說說你的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