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們當心些,勿要灑了藥汁才好。”
幾個婆子拿她的話當做聖旨似的,恨不能屏息靜氣才好,好容易才倒了滿滿一盅藥,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我們幾個婆子腌臢,還請幾位姑娘去送藥才好。”婆子們諂媚的笑,見蘇瑾琰在一旁默不作聲,乾笑了幾聲,“王爺王妃身邊服侍的,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矜貴,怎麼能待見我們?”
難怪在府上這麼多年,還只是個粗使婆子。
蘇瑾琰笑了笑,示意婆子將藥交給王妃身邊的大丫鬟,“這藥要趁熱喝才好。”
天越來越涼了。
青花瓷碗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在那褐色的藥汁裡,刺目驚心。
天啟十三年,睿王重病不治,歿。睿王妃段氏殉夫而亡。
京都古寺,草木枯黃,斷壁殘垣,人跡罕至。
“是你殺了我的父親。”一柄利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循著寒光,可見容顏憔悴的持劍人。從前風度翩翩,俊美無雙的京都貴公子林之墨,竟也有這樣蕭索的時候。一襲粗布白袍,此刻竟空蕩蕩,罩不住形銷骨立的身形。
“你總算聰明瞭一回。”蘇瑾言神色自若,彷彿聽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嗤笑了一聲,“可惜,太晚了。”
劍又貼近了一些。
他的眸光在一點點變冷,隨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目光看著她。
在他的眼中,她只看見一片死灰。
那片死灰,叫做絕望。
林之墨,你也會有這樣絕望的時刻嗎?
她想起了林之墨的父親死前,她說的話,句句猶在耳邊。
“我的父母葬身荒野,死無全屍,他們躺在冰冷的地底,死不瞑目。而你,高高在上的睿王爺,享盡榮華富貴,母慈子孝,其樂融融。當你享受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時,可曾經想過,你如今所得來的一切,背後有多少人的鮮血和屍體!你的每一步路,都血跡斑斑!我絕不諒解,絕不原諒!”
林之墨,是你的父親,害死了我的父母和兄長。
而你,林之墨,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只問你一句話。”林之墨眉頭緊鎖,彷彿陷入了無法開解的迷宮,“你到底,為什麼嫁給我?”
為什麼呢?
事到如今,說喜歡,說仰慕,已經太遲了。
太遲了。
“自然是你的身份,睿王府的世子爺,榮耀顯赫,入府就是超一品夫人,這種體面,幾人能有?”在她迷亂的目光中,他眼中唯一的光芒,一點點散去。二人之間不過幾尺的距離,卻彷彿天涯與海角。
劍劃破了頸側肌膚,鮮紅的血珠子如朵朵寒梅在劍鋒中綻放。
蘇瑾琰閉上了眼睛,這次,在劫難逃。
可是,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睜開眼時,滿眼只有他寒意森森的眸光,“滾出京都,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現在,你一定很後悔娶了我。”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他說什麼,蘇瑾琰大笑,笑到眼淚都落下來。
她的身子佝僂著,彷彿無法支撐,“對,我苦心孤詣,就是想毀了你,毀了林家。”
“你看上去溫文爾雅,對誰都一樣溫柔。可對於我而言,就是一把淬毒的刀子,刀刀入骨。你和香菱的那些腌臢事,當真以為我不知道?”身子痛得發抽,蘇瑾琰連連後退,一個趔趄幾乎跌倒,“林之墨,是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不過是為我的孩子報仇罷了!”
意識越來越模糊,服毒已經超過一個時辰,身體其實早已撐到了極限。
漫天黃葉飛舞,古寺裡敲響了第一道鐘聲。
蘇瑾琰躺在落葉上,最後一眼,是那個男人倉皇而至的身影。
我何嘗不想做個溫婉純善的女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