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頰在桌角重重磕了一記,這次算是徹底清醒了,咂咂嘴,佯作無事發生地抹了把唇角的口水印子。
正晃眼看向手肘邊,卻登時愣住。
只見那白櫟苗竟比幾個時辰前還要枯萎頹喪,明明是棵朝氣蓬勃抽條的小樹,居然都開始掉葉子了!
而恰在此刻,朝三聽見花盆內發出極清脆的一聲「咔」,好似什麼單薄的瓷器碎掉一樣。
他本能的認為是罩在樹苗上的盾甲。
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很快連小椿那處也傳來了「咔」地脆響,接著便是他自己的身側。
「咔——喀——咯——」
這動靜好比民間過年放鞭炮,屋內屋外此起彼伏。
「喂喂餵……什麼情況啊!」
朝三不禁急了,額頭汗珠密佈,他喚了小椿好幾聲,可後者睡意沉沉,根本沒有要醒的樣子。
「怎麼辦,怎麼辦,這該如何是好……」
她沒了固若金湯的白櫟殼,本體一個苗又大喇喇的擺在那兒,簡直是任人宰割。
大猞猁顯然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實力能夠護得小椿周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偷襲一次,還讓嬴舟打得跪下叫爹。
在原地裡火急火燎地轉悠了兩圈,朝三終於一咬牙,動作利落地將小椿扶到背上託著,另一手抄起花盆,馬不停蹄地跑出去。
金烏漸至梢頭,眼看著黃昏將近了。
嬴舟甩著手裡的樹枝仍舊一無所獲,幸而他的嗅覺略有轉好,倒可試試尋著林中菌子的味道再細找一番。
他隨意撿了一節枯木坐下歇息,剛欲撥開水囊解渴,就聽到遠方某個熟悉的嗓音一迭聲地嚷嚷,耳朵隨之動了動。
「老大!」
「老大——」
只見那頭大猞猁氣喘吁吁地往這裡跑著,他人本就矮小,懷中背後都不得空,累得直吐舌頭,不知是背的是個什麼,壓得整個妖佝僂如簸箕。
「老大。」等奔波至跟前,朝三方上氣不接下氣地與他稟報,「咱大姐瞧著好像不太妙,連她那個、那個什麼『殼』也沒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嬴舟看到趴在他肩膀處的小椿,忙出手把人攙扶下來,小心翼翼地放於樹旁斜靠。
大猞猁滿身大汗,呼哧呼哧帶喘,口中不忘解釋,「司馬家的妖全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小蝦米,我是真擔心會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人趁虛而入,想來想去,還是找你最穩妥,大姐待在你身邊好歹安全點兒。」
以免屆時小椿出個什麼意外,那不僅嬴舟要找他麻煩,大家都得一塊兒玩完。
「做得好。」少年手臂搭在膝頭,丟過來一個讚許的眼神。
這兩頭猞猁雖然剛開始不怎麼老實,此後也一直存著點小心思,但勝在腦子簡單,所思所想幾乎寫在臉上。相處日久也沒那麼討人厭了,反而有點憨。
「現在沒事了,我會護著她的,你且回城裡吧,自己也要記得當心。」
朝三老實地應道:「誒。」
走出去沒幾步,突然又被嬴舟叫住。
他想起什麼,「對了,替我去打點清水來。白櫟苗的土壤太乾,給她澆一澆,看會否好一些。」
大姐的安危關係這全小妖們的生死存亡,大猞猁自不敢怠慢,頗為聽話:「誒,我這就去。」
溪流距此不遠,來回也就半盞茶的工夫,後者自行砍了段大竹筒,身姿笨拙地快步往水澗邊趕。
嬴舟收回視線,僅這麼一轉眼的間隙,小椿已從樹幹上滑落在地,整個人蜷縮著,睡得像只大蝦。
她呼吸均勻而淺,隱約能感覺到睡夢當中,六合八荒的草木之力正源源不斷地在替根骨經脈修復著靈氣。
那個過程十分神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