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石凳前傾身坐下,拿起她昨天放在那裡忘記拿回的書,抽出那一張尚且空白的書籤。
他看著牆邊的葡萄架,只要等到來年這些蔓藤開滿花時……
清晨的露水沾溼了他的睫毛,潤溼了他的頭髮,他也絲毫不覺。
水光,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於景嵐努力忍下了咳嗽,雖然葉梅去打飯了,寢室裡沒了他人,他還是不習慣表露出自己真實的性情。
今天是她和景琴高考結束的日子。
他閉著眼睛穩定了一下呼吸,高燒讓他全身無力,費力地起來,走到桌邊要拿手機,而在他的手觸到手機的剎那,鈴聲先突兀地響了起來。
顯示的名字讓於景嵐愣了愣,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是發燒過度而產生了幻覺,但那邊隨即傳過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疑惑。
“於景嵐啊,我考完了。”
“嗯,我知道。”
“我……可不可以報你的學校?”
於景嵐閉了閉眼,暗暗地壓抑住因為瞬間的放鬆而衝到喉間的咳嗽,隱忍了許久之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等你。”
本來是想告訴她不用著急,慢慢來,好好看著沿途的風景,他厶一直等著她不必擔心,不需害怕。
但到最後,他只能說出那三個字。
於景嵐放下手機,臉上透出一抹隱隱的笑,些許自嘲,些許喜悅。
葉梅回來時,就看到於景嵐半坐半靠?沿:〃這麼快就好了?”
“好多了。”景嵐也微微笑了—下,“葉梅,我想回家了。”
因為太突然,所以葉梅有些訝異:“什麼時候?”
“後天。”六月十號。
“是為了你的心上人吧?”葉梅輕笑,“真羨慕。”
葉梅是真的羨慕。第一次見到於景嵐,她只是覺得他跟梁成飛長得像,後來熟悉後發現性格是完全不同的,她好幾次想,如果他能有於景嵐一半的……一半的自信,他們的路也不會那麼難走了。
跟於景嵐的關係,是一點同病相憐,是一種君子之交。她出生幹部家庭,他的背景跟她有些相似,也就少了一分虛應和攀附,再加上,他像粱成飛.所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便跟他講了他:“我喜歡的人,我爸媽不喜歡他,不希望我跟他來往。他呢,又自尊心特別強。”但下一刻又忍不住驕傲地說,“他的夢想是當軍人當警察,為民除害保家衛國。”
於景嵐當時帶著笑,輕聲說了一句:“我的女孩是要保衛世界和平。”
之後兩人常來往,談的多是心裡的另一半。
於景嵐回去那天,燒是退了些,但感冒還是沒好,於是葉梅堅持送了他去機場。
在上機前,景嵐伸手溫柔地理了理她的短髮:“如果不說出來,又如何能怪人家不知道你的心意呢?”
其實葉梅跟他也挺像的,性格都一樣的內斂,目光長遠卻總是遺忘了眼前,不知道自己的這份沉默帶給對方多大的不安。
他說這話,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這次回去,要還她心安,還她這些年的不棄,也還自己—份安然。
飛機終於起飛了,一直歸心似箭的思緒也終於沉澱了下來,於景嵐單手支頷看向窗外。
雲團散開,朝日初生,昏昏沉沉入了夢。等到夢醒時,應該就可以見到她了吧。
有飛鳥從機窗前掠過,陰影覆住了他的臉。
—陣可怕的轟鳴聲和爆炸聲,飛機左側的引擎爆炸了。
於景嵐睜開眼睛,一朵朵豔麗至極的金紅色火花在視野中跳躍,飄搖,吞噬了所有一切。
陌上,花開…..
水光……
陌上花隨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