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倒瀉(五)
周雪初入京時是年初二的夜裡,雪已停了,沙地上一層銀亮,原是昨日的雪今早已凝結成冰,至今不肯化去。
她先去了一趟常照的府邸,隨後走小路直奔葉府,府邸大門緊閉,開年皇城夜宴三日,主人尚未歸家。
直接上門去叩恐怕動靜太大,現下冬夜又冷,周雪初圍著府邸繞了一圈,終於尋了一個假山石與圍牆半砌之處,準備翻牆進去。
她將輕薄的行李往裡一扔,自己躡手躡腳地爬上去,剛剛跨過院牆便聽見一聲“雪初”。
她嚇了一跳,腳邊一滑,本是能夠扶穩的,但她懶得費這個功夫,乾脆放任自己從牆頭掉了下去,果然有個人飛奔上前來,一把將她接在了懷裡。
周雪初摟著柏森森的脖子,笑眯眯地道:“森森!”
這府中不叫他“令成”的舊人,怕是隻有這一個了。
周雪初打量著他,繼續道:“我甚是想念你。”
柏森森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面上微紅:“本想給你留門,但一直開著恐是不好,接到你信以來,我已在這牆邊等了五日了。”
周雪初抬眼看見廊下用以取暖的火爐,十分感動地道:“還是你好,來,我贈些禮給你。”
她順手撿了自己丟在一旁的包袱,從中摸了一個針匣出來,柏森森接過一看,見是北境玄鐵,怕是磨上許久才能得如此鋒利的一套。
兩人正預備再說兩句,便聽牆上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二位,還是進屋再說罷。”
周雪初這才想起身後的邱雪雨,不怎麼真誠地道歉:“阿霏,對不住,一時開懷,將你忘了。”
柏森森高高興興地收了那針匣,帶著周雪初和邱雪雨往前堂去,推門便見周楚吟剛擺弄好他的古琴,見三人突兀出現,他還有些茫然:“你們……”
“兄長!”周雪初扔了包袱撲過去,嘖嘖稱奇,“原來你們真的來了汴都,我收了落薇的信猶不敢信,殿下竟然沒死?既然沒死,你們一同造反,為何不直白告知,你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宮中……”
她講話太密,吵得周楚吟苦不堪言,偏生柏森森在一側幫腔“是啊”“我也這麼說”“當年叫他來汴都他可勤快了全然沒有你叫他去遊歷時的不情願”,忍了又忍,他還是往琴絃上一拍:“閉嘴!什麼叫造反!”
周雪初裝模作樣地問:“兄長,你生什麼氣?”
柏森森跟著重複一遍:“兄長,你生什麼氣?”
眼見周楚吟面色不佳,不等他開口,邱雪雨便搶話問:“落薇去了何處?”
周楚吟一口氣緩過來,面色平和了不少:“今日夜宴,只需六品以上官員作陪,藉此機會,她出外見人去了。”
他身後捧卷讀書的裴郗愕然道:“她去見了蘇時予?”
三人這才注意到房中還有一人,周雪初朝他擺了擺手,調侃道:“錯之,你穿上官袍,竟也是一副正經模樣。”
周楚吟將她的話略過,徑自答道:“是。”
裴郗朝周雪初遞了個眼神,隨後繼續道:“先前我告訴過公子,蘇時予近日與常照交好,又得宋瀾關切,縱有少時攜從長成的情分,怕也不算安全。”
周楚吟道:“如今是豐樂樓最為喧鬧之際,她既敢去,自然是有一番道理的。”
聽到這裡,周雪初插嘴道:“說起來,落薇和小燕託我查這位常大人,我倒是查出了些東西。”
周楚吟眉間一動:“你說。”
周雪初正色道:“籍冊上說他原籍燕州,父親做過燕州刺史,後家族沒落,他帶著奶孃來汴都讀書,科舉入仕後,在燕州置了一處宅子,將奶孃送了回去。”
柏森森道:“這是我查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