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了客廳,她已經換上了一身粗布的衣服,不施粉黛,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她的手臂上挽著一個小包袱,雖已徐娘半老,但高潔的氣質尤存。
徐德言一下子站起了身,想要一下子衝上前去,朝思暮想的愛人就在眼前,怎能讓他無動於衷?衝出兩步後突然意識到楊素還坐在上面,自己這樣的舉動終歸不好,便僵在了原地,熱淚盈眶地盯著樂昌。
樂昌同樣是鳳目含淚,看了徐德言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轉向了楊素,深深地一個萬福,幾乎及地:“樂昌蒙越國公多年的照顧與錯愛,感激不盡。只是樂昌與德言的前緣未了,今後不能繼續侍奉越國公,還望越國公福壽安康,心想事成。欠您的恩情,只有來生結草銜環相報。”
楊素臉上的肌肉跳了跳,剛才的笑容變成了一陣巨大的傷感,他擺了擺手,沒有說話,卻是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樂昌見楊素變得悲傷起來,臉色也變得悽婉,輕啟朱唇,吟起詩來:“今日何遷次,新官對舊官。笑啼俱不敢,方驗作人難。”四句吟罷,已是眼中淚波盪漾,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
楊素突然仰頭笑了起來,笑聲中氣十足,透著一股爽朗:“這都是怎麼了?樂昌、徐先生,今天是你們重逢的大好日子,應該高興才是。來,我敬你們夫妻一杯。”
徐德言忙回了座位舉起酒觥,一飲而盡。
楊素放下了酒觥,正色道:“徐先生在南陳時便是太子舍人,今日一見,也確實是飽學之士,不該落魄至此,不如由老夫表奏聖上,在這大興城裡謀個一官半職,也非難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徐德言站起了身,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多謝越國公的美意,只是德言家人宗族都在江南,這十餘年來為了尋妻而背井離鄉。也不知家人是否安康。
南陳既已入大隋。德言不敢再有求取功名的想法。只願能攜樂昌一起迴歸故里,平安地渡過餘生,別無他求。”
楊素唔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長鬚,突然拍了兩下手,楊洪迅速地走了進來。
“楊管家,到庫房去取二十萬錢的錢票,交給徐先生。”
徐德言聽到後吃了一驚。連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楊素擺了擺手:“樂昌嫁先生時就是公主的千金之體,在我越國公府也是錦衣玉食,我雖然可以放她跟你回家鄉,但也不能讓她跟你吃苦受累,不然的話就連積善也會埋怨我的。
先生既不肯入朝為官,剛才又說家鄉也多年沒回,有沒有立足之地都很難說,有了這筆錢,至少可以置些田產。以後衣食無憂。我楊家在江南也有產業,你持此錢票。到江南的楊記錢鋪去,可以兌換成現錢。”
徐德言沉吟不語,眼中光芒一閃一閃,看得出他還是不太願意接受他人的恩惠。
楊素見他如此,知他不肯受自己的恩惠,便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先生也不必想太多,在陳朝時你也是太子舍人,後來大隋滅陳,你才沒了官職,並不是先生沒這個能力,這些錢,就當是你這些年繼續當太子舍人的俸祿好了。”
楊素的眼光轉向了樂昌公主:“再說樂昌這些年在我家,一直盡心侍奉我,還生下了積善為我楊家傳宗接代,就算你不要這錢,我給樂昌這筆錢以作為報答也是應該的。”
樂昌的美目之中淚光閃閃,透著無盡的感激與愧疚,她看了一眼徐德言,說道:“既然越國公這樣說,德言你再推辭就太見外了。”
徐德言點了點頭,朗聲說道:“那多謝越國公的厚愛啦,徐某有生之年,一定會將您的恩情銘記於心。”
楊素哈哈一笑:“這就對了。你們回到江南安頓下來以後,還請早日來信,積善年紀大點後我會讓他去看樂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