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室。雖然在中世紀的人眼中,這間屋子寬敞明亮到只見一眼便感動得流淚。領主老爺閉著眼睛微微仰頭,雙手掌心朝上地放在身體兩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克呂尼將重心從發麻的左腳移動到另外一隻腳上。
“我……總是會夢見那場戰役。”
領主老爺幽幽開口。
“我們迎著太陽衝鋒,陽光刺傷我們的眼睛。但緊接著天地一片昏暗!遮天蔽日的長箭向我們襲來,像蝗蟲,像豪雨!到處都是斷肢與內臟,腸子跟箭鏃糾纏在一起!眾人撤離,卻找不到撤退的方向。騎士們互相踩踏,彼此推搡,完全忘記了光榮與名譽!”
吼過之後,領主老爺重新跌回枕墊與軟床之間,抬起一隻手,疲勞地捂住眼睛捂住臉:“我……不是懦夫。我仍然是個騎士。我只是,只是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死在我們自己的劍下?!英國佬固然可恨,但光輝的騎士們為什麼連馬蹄踩到了自己的騎士侍從也不停下,只顧著自己逃命!”
房間再次歸為沉寂。
“您累了,我的老爺。”克呂尼輕聲說,“上帝會……”
門外傳來領主夫人訓斥某人的聲音。原來她沒關上門,只是虛掩著。克呂尼跟領主老爺也聽到了她在說什麼,後者讓前者去阻止自己的妻子:“叫她別吵了。讓那個孩子進來。”
“那個孩子”是領主老爺最喜歡的侍從,據說跟謝瓦利埃家族好像還有點兒血緣關係。他抬眼看了看克呂尼神父,然後又恭敬地垂下眼簾。領主老爺立即心領神會,請克呂尼先回去。
克呂尼出來的時候,領主夫人截住了他。“我的夫人。”在夫人開口前克呂尼首先問道,“您一直守在這裡麼?”
“我丈夫他,為什麼總是做噩夢?”領主夫人雙手不安地握在一起,“從回來到現在,他十天有七天做噩夢,剩下三天一夜無眠。神父大人,請你告訴我。我丈夫他……是不是……”
“噓。”
克呂尼伸出食指,封住了領主夫人即將吐出的“異端”。
接下來克呂尼花了點兒時間安慰神經敏感的領主夫人,讓她相信只要自己持續祈禱,領主老爺的靈魂一定會安然無恙。等領主夫人的神情重新自信有光彩,克呂尼才功成身退地告辭。
他前腳走,後腳侍從就出來了。領主老爺跟侍從說話聲音很小,克呂尼又在跟領主夫人說話,所以神父自己並沒有聽到屋內的談話。而單純從領主夫人那平靜的態度來看,克呂尼也能斷定她也一個字沒聽見。
走出城堡。從悽清的夜色下穿過,克呂尼步入專屬於自己的領域,也就是謝瓦利埃家族的教堂。教堂比謝瓦利埃夫婦的臥室大了三四倍,但克呂尼可沒感動得流眼淚。他穿過主廳,步入神職人員居住的小屋,鑽進被窩。直打哆嗦。衾被已冷,堅硬如石。克呂尼玩味地在腦中構思那個侍從與領主老爺說話的場景,把他倆當棋子搬來擺去。直到玩膩了才輕嘆一聲,把被子拉到下頜。
上帝明鑑,難道只有領主老爺需要安慰不成。
克呂尼自嘲地笑了一下,吹熄蠟燭逼自己睡覺。
***
“我需要安慰!”
光天化日之下,凱瑟琳被撲倒了。
不過由於撲倒她的人是蘇珊,所以凱瑟琳沒叫也沒打,只是被壓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最近各家各戶忙於春耕,凱瑟琳跟她的朋友們有日子沒見了。中午給在田間勞作的家人們送飯時凱瑟琳跟蘇珊偶然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