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下山。
待他的計劃和準備都已完成,天色也已漆黑。
雨林中總是持續著一種讓人壓抑的安靜,但又不間斷地會有細小瑣碎的聲音傳來,那影影綽綽的樹木中,時不時會傳來幾聲古怪的響動,那可能是鳥的鳴叫聲、蛇的嘶嘶聲、蟲子的鼓譟聲或者是隻蟾蜍之類的玩意兒在呼吸,當然,也可能是食物鏈中兩個位置相近的物種正在互相吞噬。
下午在救援訊號沒斷時,槍匠也沒閒著,他估計今晚很可能要在此過夜了,因此就用椅套做了個睡袋,以防止睡覺時被一些尋找熱源的動物給佔了便宜。為了明天起早趕路,他穿上一件救生衣,鑽進睡袋便草草睡了。
這個晚上很難熬,空氣溼度非常高,而且潮熱,但保持體溫依然重要,所以滿身汗膩的槍匠睡得很不舒服,斷斷續續醒了好幾次。
在迷懵之中,他做了個夢,那是小時候,爺爺帶著他一起打獵,在白雪皚皚的山坡上,他們像兩塊岩石般匍匐著,紋絲不動,等待著獵物放鬆警惕的剎那。縱然全身裹著厚厚的襖子,但他稚嫩的雙手依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氣當中。
爺爺從不讓槍匠戴手套,即便這孩子的手被凍得像個小冰疙瘩,那細小的手指在扣動扳機時彷彿都會斷掉,但固執的老羅爾沒有妥協過一次。因為扣動扳機時,赤手的感覺和戴著手套是不同的,這就是他的理由。他總是對槍匠說:“查爾斯,這世界上沒有‘第二槍’這種事,就像人生無法來第二回。”這句話是老人總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所以年幼槍匠從來也就只有一次機會,一槍不中,晚餐泡湯,是鹿肉還是冰冷的麵包,他只有一顆子彈來決定。
九歲的小查爾斯·羅爾端的是一把足以進入博物館的老式獵槍,沒有什麼紅外線定點,沒有十字瞄準器,甚至連個望遠鏡都沒有,他得靠肉眼,三點一線地瞄準獵物,並計算溫度、風速、空氣阻力、獵物聽到槍聲時那剎那的反應等等一切可能影響結果的因素,才有機會命中那個距離自己數百米的目標。
神槍手的每一顆子彈,都可能會帶走一條生命,所以這些子彈是神聖的,它們寄託了主人的靈魂,傳達著敬意、決心並展示了卓絕的技術。
隨著夢中的槍聲響起,槍匠從醒來。
天色已然微亮,他一睜眼就看見了一隻彩蛙,正趴在自己面前不到一米處,見自己醒來,那傢伙就迅速跳起溜進了林子。
他很快就起來收拾了一番,帶上昨天預留的食物,將睡袋捲起來,綁在事先準備好的行囊上,雙肩背上揹包,揹著初升的太陽開始前行。
其實以槍匠並級的實力,在高處行進也可以,不過是上樹然後跳躍罷了,但這樣比較耗費體力,因此他還是儘量在地面上走,遇到水位高過腰身的沼澤才考慮走上空路線,沒人知道那水裡會有什麼,蜘蛛、蛇、鱷龜……任何帶毒、帶病菌的動物都可能棲息在那泥濘的水中,就算這些東西的撕咬比處女還要純潔,你也不會願意在這種潮溼的環境中留下一個傷口的,因為這傷口有很高的機率會被別的什麼東西感染,如果你得了某種寄生蟲病,那在未來十五年以內要麼瞎、要麼殘,最輕的也就是永遠無法參與獻血之類的活動並長期服用藥物,當然,很多人沒活那麼久就玩兒完了。
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槍匠也說不準自己走了多遠,反正有那麼幾次,他跳上樹去張望,看到的只有更多的樹……
他正考慮著是不是早點兒開飯,突然就聞到了一股異味,顯然是腐臭,而且離自己並不算遠。按理說中小型動物很少會有曝屍荒野的情況,它們基本會被掠食者整個兒吞掉,最多剩一點點骨頭,上面的殘渣也會被食腐類迅速收拾乾淨,怎麼此刻會有到這麼明顯的味兒?難道有大型動物死在附近?這倒奇了,雨林裡又沒有獅子土狼,就算運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