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那人面前洩露心事後,他也不知自己該以何種形象重新面對他。既酸澀,又尷尬,還隱隱夾著幾分對於當日失控行為的羞惱。
濟王殿下猶疑著,是索性攤牌,一次解決?還是假裝沒那回事,退回安全的位置。
這一糾結,就從京城糾結到出了地界,濟王殿下既憋不出話來,卻又捨不得離開車廂。於是此行的氛圍,異常沉悶,常常是兩個人面對面跪坐著,如悶嘴葫蘆般,靜悄悄的一呆就是一天。
出行的第二十天,車子離西郡地界終於只剩半日行程。一路所見的流民也越發頻密,成群結隊的坐臥在官道兩旁。
午時剛過,眾人停在樹蔭下,著手準備午膳。
車廂內,萬翼依然做閉目養神狀不搭理欲言又止的濟王,一刻後,小侍敲開車門,恭謹的雙手捧上午膳。
萬翼睜開眼,才要傾身接過時,霍地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後,發現自己正被濟王殿下壓在身下?!
此刻的濟王一手按在腰間,單腳屈立,劍已出鞘,臉上殺氣畢露!
萬翼一怔,側方原本正恭謹低頭的小侍驀地往前直愣愣倒下,他的頭正靠在他腿旁,頸後竟插著根只有他巴掌長的細箭——
祁見鈺下意識的一手將萬翼護在身後,牢牢用身子擋住,右手長劍橫握,目光瞬息銳利,“前方有刺客突襲——”
一聲示警之後,倏地,屬於武將的剛硬聲音忽然柔軟了下來,濟王殿下終於吐出心中暗自呼喚了千百回的名字,“……萬郎,你跟緊我,我會保護你。”
第七章
出了車攆,才知最外圍一圈的侍衛在這短短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已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大片血跡噴濺在車壁上,萬翼下車時白色深衣不慎擦過血汙,他不覺蹙眉,濟王殿下察覺後,乾淨利落的揮劍割斷了他染血的袖袍——
斷袖……
待那片薄袖落於草叢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皆怔了下。
濟王殿下反應極快地單手脫下自己的外袍,反手披在萬翼身上,掩住他露出的那截光潔如玉的手臂。
祁見鈺也無法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在他平靜的目光下,總覺得任何一絲裸露皆是在冒犯這個少年一般。
而他揮劍斷袖之後……
彷如冥冥中所暗示的天意一般,再看向萬翼,濟王殿下的眼神逐漸堅定。
此行共四輛馬車,濟王殿下的車攆當先,因此遭到突襲後,兩人試圖突圍到後方與其他人會合,探看情況。
萬翼少年時期雖然習過擒拿術和格鬥術,但也僅此而已,他並未專攻武術這一面。
倒是濟王殿下在經歷過征戰磨礪之後,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一把長劍將萬翼護得滴水不漏,血氣縱橫殺氣淋漓。
“萬……翼。”濟王殿下此時倒不好意思再呼‘萬郎’了,與他口中微不可察的羞意相比,濟王下手的動作可是極為狠辣。
萬翼正橫劍擋住突然半途劈向他面門的一刀,無暇回答。
下一瞬,便見刺客那隻持刀的手臂霍然斜飛出去,濟王殿下驀地調頭轉身,眸中厲光閃過,他完全只攻不守,狠狠將偷襲萬翼的刺客從左肩到右腰,劈成兩半!
半身浴血的濟王好似一尊煞神,一手牢牢握緊萬翼,凶煞與柔情竟在此刻並存。
前方的刺客密密麻麻,仿若無有窮盡一般,萬翼冷靜的判斷情勢,“殿下,我們先回車上,還有兩匹馬……”再繼續突圍下去恐會陷入刺客包圍圈,饒是濟王再如何武藝高強,也抵不過這層出不窮的人海戰術。
祁見鈺頷首,一路護著他重新往馬車方向殺回一條血路。
“殿下!”萬翼拉回欲上馬車的濟王,繞到車頭,一劍斬斷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