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桓十三娘或者說是阿蒲亦掃眼看到了秦素。
見到她時,阿蒲似乎也很驚訝,眼睛張得大大地,張口就喚了一聲“六娘子”,旋即又忙以手掩口,惶惶垂首:“公主殿下恕罪。”
秦素面色微變,心底如遭重擊。
二人有一瞬的四目相接,她確定自己沒瞧錯。
桓氏十三娘,就是阿蒲!
這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前世時,她怎麼從沒聽說過這件事?甚至連隱堂亦不曾說過桓家的這件秘辛。
難道說,前世時,阿蒲並沒回到桓家?
如此一想,秦素的心頭又是重重一跳。
她忽然就想起,在她與桓子澄的數次謀面中,他也從不曾提過桓家認回女兒一事。
前世的桓氏,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秦素蹙眉沉思,再也無法保持面上的鎮靜。
這樣的情形瞧在眾人眼中,卻又有了別一種意味。
“皇妹妹,你識得這桓十三娘麼?”三皇子的語聲傳了過來,帶著幾分探究、幾分興味。
秦素的視線仍舊停在阿蒲的身上,神情卻是淡了下來,點頭承認:“我確實識得的。她原先叫做阿蒲,乃是青州秦氏太夫人身邊的一位小鬟。”停了停,又展顏一笑:“沒想到她竟是桓府的十三娘,真真是失敬。”
“原來如此。”三皇子狀似瞭然地點了點頭,忽爾神情一變,鋒利的眼神緊緊盯住了秦素:“那殿下可知曉桓十三孃的來歷?”
秦素聞言,面色不動,心下卻是微微一晃。
“我自是知曉的。”她淡聲說道,收回了看向阿蒲的視線,轉眸看向了跪在下頭的俞氏:“此事還是秦大夫人當年說的,她說,她在白馬寺靜修之時,在蒲團上撿來了一個棄嬰,便是阿蒲,亦是此刻的桓十三娘。”
大殿中先是一靜,旋即便響起了低低的說話聲,卻是剩下的幾位皇子在悄聲議論。
也不怪他們幾個要私下交談,委實是三皇子今日丟擲來的這些訊息,不僅驚人、也很詭異,由不得人不去議論思忖。
“她二人,便是人證?”中元帝將手指點向御案,目光陰沉。
三皇子忙躬身道:“回父皇,她二人的確是人證,尤其是這俞氏,乃是極為重要的人證。”
中元帝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三皇子便轉向了俞氏,和顏悅色地道:“俞氏,你且將你之前的話再說一遍。不要怕,陛下不會怪罪於你的。”
俞氏微垂著頭,從秦素的角度看去,只能夠看見她的下頜部分。
她的喉頭明顯地滾動了一下,似是嚥了口唾沫,方才很低地道:“啟稟陛下,啟稟諸位殿下,民婦當年在白馬寺靜修之時,正是中元元年。那一年,許是天時不好,白馬寺外頭來了好些討飯的流民,民婦有時候也會給他們送些吃食。民婦記得,那天民婦起得極早,依照常例走去佛堂唸經,卻在大殿外頭的一張蒲團上,發現了一名被人拋棄的女嬰,民婦便將她……收養了下來。”
三皇子邊聽邊點頭,此時便問:“這女嬰被你發現時,身上可曾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有的。”俞氏說道,語聲和婉,然態度卻很沉著:“那女嬰身上的襁褓雖然破舊,但她的小手裡卻緊緊地抓著一樣東西,我見她抓得極緊,便將她的小手掰開,卻見她握著的是一枚很精緻的印章,約有人的小指大小,材質似是檀木或是玄漆的,我卻是不大分辨得出。那印章上頭似是還刻著字。只是,那時候天還有點黑,我也沒來得及瞧清,便將女嬰抱回屋中去了。”
大殿裡安靜極了,她的語聲雖低,卻也仍舊清晰得能讓每個人都聽見。
中元帝陰著臉,目光並不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直視著前方的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