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道:“說起來,我在趙夫人身邊呆的時間也不長,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就一年多而已。不過,那段時日我卻是學了不少東西,趙夫人很有學問,也很愛同我說話,每天都會教我習字,還有家裡的擺設、梳妝打扮、玩樂博戲等等,這些事情趙夫人都懂,零零碎碎地也教了我好些。”
她似是回憶起了那段稱得上快樂的歲月,說話時唇邊含笑,語聲亦很輕柔。
看得出,趙氏在她的心裡留下了很深的影子。
秦素下意識地撫著衣袖,眉心微蹙。
這話越聽越不對勁。
一個寒族出身的女子,怎麼可能精通這些高雅的玩樂?又哪來的學問?
看起來,外界關於趙氏的傳言,多半不能做數。只聽阿妥所言,趙氏的出身應該相當不低,至少也是如今秦家這樣的才行。因為,唯其如此,才有那樣的精力與錢財,將小娘子嬌養起來,給予這些精緻的教導。
況且,聽阿妥語中之意,趙氏對此似是也頗為留戀。
只是,既然如此,趙氏又為何自甘下賤,假稱是寒族女子南下逃難,跑去給人做外室?
思及此,秦素的眉心已是微蹙:“我庶母家鄉何處,族中有哪些人,這些你可知曉?”
比起趙氏的生活習慣,這些才是她最關心之事。
說到底,她問及趙氏出身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解去自己身上的謎團,卻並非想要對自己的生母多些瞭解。
這固然是她兩世裡早便冷了心,對所謂的親情並無多大期盼,另一方面,趙氏死時她委實太小了,此後又是半生的爭鬥,於秦素而言,再怎樣深厚的母愛,亦不及手中握著一包毒藥讓她更有安全感。所以她才會表現得如此冷淡。
這般情形,瞧在阿妥眼中,自是格外地令她難受。
她知道女郎過得苦,若非如此,又怎會令小時候那樣白淨可愛的小娘子,變作了如今這冷情冷性的女郎呢。
這般想著,阿妥忍不住又紅了一雙眼眶。
見她的情緒有些激動,秦素的心中到底是軟了一軟,遂放緩了語氣,柔聲道:“你且喝口茶,歇一歇再說。”停了停,又笑著寬慰她:“我一切皆好,你勿須難過。”
“女郎恕罪。”阿妥哽咽地道,拿了布巾按住眼角,良久後方才寧下了心神,便又續接起了方才的話題。
“女郎問起趙夫人的故鄉與族人,這些我卻是從未聽夫人提過的,不過,夫人倒是常提起大都來。”阿妥一面說著,一面便蹙起了眉心,面上是努力回憶的神情,語聲亦變得低沉了一些:“我記得,夫人的官話說得極好聽,她說那是大都調。她還時常會嘆氣,說什麼平城無趣,就是天氣暖和些,也沒什麼好玩的。夫人有一次還同我講起了大都城中的情形,說是有一個什麼玄都觀,裡面很好玩,夫人還特意向我說起了那裡的一處楓林,說是裡頭全都是上百年的楓樹,棵棵都要兩個人合抱。”
“百歲楓?”秦素忍不住低唿一聲,打斷了阿妥的敘述,心底萬分驚訝。
趙氏居然還賞過玄都觀的百歲楓?
玄都觀聞名三國,那山腳下的山門並不難進,士庶皆可。然而,觀中有幾處風景最好的地方,卻是庶族免入,唯相應等級計程車族方可觀賞。
“百歲楓”,又叫“百楓林”,還有一個極雅緻的別號,叫“天酒流丹”,是專供士族觀賞的幾處奇景之一。前世時,秦素曾陪著中元帝去過一次,那林中煙霞如醉、層林盡染,風景的確優美。
她的庶母趙氏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何竟也賞過“百歲楓”?
像是秦家這樣計程車族,百歲楓那裡是根本進不去的。這是否表明,趙氏的出身,很可能是比秦家還要高計程車族?
秦素蹙著眉尖,兀自思忖,阿妥此時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