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明明家裡有銅質的餐具,卻非要為了自己的貴族面子購買銀質餐具的父母。
她恨明明可以吃普通的麵包就足以吃飽,卻非要在天天說自己沒金幣的情況下,還要吃加了黃油的精製小麥做成的麵包的父母。
她恨那個知道了一直照顧自己的姐姐要被賣掉後,卻因為自己即將獲得戰馬成為‘騎士’而開心地跳起來的弟弟,哪怕這個弟弟在父母的‘指責’中,‘恭敬’地對自己鞠躬道了歉。
她恨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但是,除了恨以外,她又能做什麼改變呢?
她只是一個除了恨以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逆來順受的小女孩而已……
當她唯一的依靠親手把她推向懸崖下的那一刻,又有誰能幫她一下?
精緻的臉上浮現出的宛若真笑般的假笑,又是需要經歷多少艱難與痛苦才能歷練出來的。
除了自己和她以外,沒人懂……
藤原夜一嘆了口氣,彎下腰替卡拉整理了一下一進來就脫衣服,顯得有些衣冠不整的女僕服。
剛剛進來的時候,自己明明還只是厭惡,討厭著這個一見面就脅迫自己讓自己出賣色相的女僕。
想著她是不是對每一個看的過去的人都是這樣的態度,想著一直這樣做的她,到底有多髒……
但是,在看了她的一部分記憶後,卻又忽然對眼前這個帶著笑容陷入虛假的美夢中沉睡的女僕產生了濃濃的愧疚感和憐惜感。
自己錯了。
自己算是她唯一一個主動把自己送上去的男人。
如果真的有一見鍾情存在的話,想必這就是了。
而自己對於她來說,就是一生中只會遇到一次的白馬王子……
“我是白馬王子嗎?”
回憶起自己在對方幻想的記憶中騎著白馬的模樣,藤原夜一的嘴唇想要勾起,卻彷彿掛了一個千斤墜一樣,神經無法調動任何一塊屬於笑容的肌肉。
很可笑,卻很難笑得出來。
因為他還是一個人,他沒有辦法去嘲笑一個女孩子的夢想。
而殘酷的事實是,自己踏入這個房間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她用小手段跟‘白馬王子’交換的一夜,也是假的。
明明她期待這一晚上,已經期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幾乎要忘記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王子與公主的故事……
再次看向少女,他總感覺,此刻微笑著的卡拉,有些可憐。
被父母出賣,被主人馴服,唯一渴望得到的,認為自己曾經擁有過,靠著自己的努力爭取的一夜,也是假的……
就像自己的曾經一樣,擁有的,未擁有的,都會失去。
現在的自己,反而成了那個給他人創造悲傷命運的劊子手……
問題是,在生活的壓迫下,大多數的人除了逆來順受,又有多少人有能力有勇氣奮起反抗?
越來越深的愧疚浮現心頭,藤原夜一強行斬斷雜亂的思緒,硬下了心腸。
“不過,這樣也算是完成了約定了,吧?
做個好夢吧,卡拉,我雖然幫不了你太多,但至少,你可以經歷一次你所渴望的夢想,而且比單單跟我過一夜,更完美……”
虛假但完美的夢,或許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更適合對方……
藤原夜一是這麼想的,然後開始轉過身體,邁動腳步。
輕輕合上門,房間再次陷入寂靜,把外界的一切惡意和狂亂的獸嚎聲隔絕在外。
只是,少年卻站在門口久久沒有離去,反而是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我這麼做,真的算是履行了約定嗎?她只是想要跟我……我這麼做,算不算是欺騙?是不是對她太殘忍了?’